很暖和,暖和得秦放鶴心口都燙了。
面對秦放鶴的感謝,村民們卻都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甚至有點對方太見外的羞惱。
這難道不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嗎?
就像野外族群遷徙中,成年巨獸發現了孤苦無依的可憐小獸,哪怕出於一種本能,也要協力將其撫養長大。
誰也沒想過回報。
看著離去的村民,抑或說是長輩們的背影,秦放鶴就想,這輩子他或許無緣父母親情,但整個村子的人又何嘗不是親人?
他會用心銘記,來日十倍百倍償還。
接下來的幾天,秦放鶴的生活迅規律起來:
每日早起一個雞蛋,一小碗雜糧麵糊糊。
家裡還剩一點豬油,細膩如膏,潔白如雪,正好應付小小少年三不五時泛濫的饞蟲:偶爾挖一點在鍋底暈開,再打雞蛋時,便能得到一個漂亮的金燦燦的焦圈兒。
拿走雞蛋的鍋底不用刷,借著鍋壁上粘的一點油花下雜糧糊糊,整碗都能嘗到葷腥兒,簡直跟吃肉似的,美極了。
簡單用過飯,用秀蘭嬸子送的麩糠餵雞,待到飯食穩穩落下,正好打太極,額頭見汗便停。
初時他身子弱,才到野馬分鬃便覺渾身酸軟,少不得量力而行。
等身體熱起來,通體舒泰,腦子也靈光,正好練字,熟悉四書五經。
世人皆以為寫毛筆字風雅,而真正練過字的人才會明白,這其實也算體力活。
懸腕,提筆,運筆,又要身體端正,沒一會兒功夫,身上就酸痛起來,架筆的手指內側更是磨得紅腫發疼。
為了來日能夠真正舉重若輕,揮灑自如,有的人甚至還會故意在手腕上懸掛重物,專為練腕力。
原身早年就在秦父的教導下學過「官文」,也就是科舉考試硬性要求的官方字體,但筆力尚淺,還很稚嫩。
這會兒手累了發起抖來,越發橫不平,豎不直,彎彎曲曲蚯蚓也似。
寫到最後,秦放鶴自己都笑起來。
技巧可以繼承沿襲,體力上的差距卻無法一口氣彌補。
罷了,急不得,練字畢竟是日復一日的水磨功夫。
單看前半截體力充沛時寫的字跡,倒還不錯,甚至結合了秦放鶴本人的理解之後,還多出幾分克制的凌厲,顯出一點年輕人特有的生氣和衝勁兒。
但還不夠。
出名要趁早,如何出名?
他無過人家世,更無潑天富貴,能利用的只有自己,只有那顆頭腦和上輩子以命相搏換來的經驗教訓。
秦放鶴查過,大祿建國以來最年輕的秀才是十二歲,他決意創造的紀錄。
世上從來就不乏天才,莫說小小秀才,便是舉人、進士,乃至狀元又如何?左不過三年一個罷了。
要麼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好到令上位者過目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