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便越怯了,又逃不出,只好远远躲著。李逵觑见地上一个石香炉,念起在王元家中大闹事来,便撇了短刀,将石香炉搬起,举过头顶,劈空打来,那石炉半空翻滚飞来,甚是威猛,卢七忙俯身去躲,吃那石炉中香灰了扑个满面,唬得魂也飞了。李逵见了大喜,看那祠下围著一排石栏,只奋力一撞,将一排石栏杆撞塌了,又去搬了几搬,便卸下些石栏、石兽、石屏、石莲,尽数向卢七打来,卢七见李逵如此气力,愈怕了,左右躲闪,吃一个石莲打在腿上,登时便打烂了半条腿,卢七大叫一声,丢了短刃枪,仆翻在地,看著那条烂腿大叫不止。李逵大笑数声,横担著一条石栏跳来,扯住卢七头道:“麻头彪,麻头彪,今番可知铁牛爷爷手段么?”
卢七唬得不能言语。李逵喝道:“你不理会铁牛爷爷,铁牛爷爷便心中不喜,只将你打烂了事。”
说罢,挥动石栏便要打杀卢七。早见那戴冠人走来道:“天杀星,且留他性命,我自有处。”
李逵道:“你这厮究竟是谁?”
戴冠人道:“我便是神龙年大理寺丞。”
李逵不省得他言语,便道:“老儿,休要罗唣,恼将起来便将你一结果了。”
戴冠人笑道:“天杀星,你端的好没分晓,若不是我来,这卢七如何能现身?”
李逵道:“说的甚鸟言语?兀谁是天杀星?老爷唤作黑旋风。”
戴冠人道:“我只便是李朝隐,你不拜我,却待怎的?”
李逵闻言呆住了,口中讷讷道:“唐时李公么?”
说罢丢了石栏,也不遵礼,翻身纳了七八个头。李朝隐哈哈大笑道:“天杀星,这卢七已是残损了肢体,我带他去,自有落,便不叫他再来此地为祸。”
说罢只是一拈,提著卢七飘然去了,李逵又去纳头,只见李朝隐走到那祠庙中,便不见了。
李逵没奈何,只得起身,见朱通倒在地下,便走去看他,见朱通只在膝上被短刃枪凿了一处伤,便道:“如今结果了王元,却是如何安置?”
朱通流泪道:“李二哥,枉我自居枪棒教师,一向助王元这厮为虐,今番看了黑旋风奢遮,目睹朝隐公显化,张见麻头彪结果,义勇、善恶俱已知了,我心如死灰,只求寻个寺庙了却余生。”
李逵搔道:“这却难了,俺铁牛并不识得甚法师,如何助你出脱为僧?”
朱通道:“不须劳动李二哥,我师傅便是江州福圣寺都寺,我自去投他便是。”
李逵道:“如此真个好。只是俺铁牛却不省的甚处置。”
朱通道:“李二哥将那王元埋了,以防他人知晓。我家中柴草下藏有一千两细银,是我多年积攒下,李二哥去取来,便分些与李二哥。李二哥目下不可留在此地,你我既出了城,便去寻个村坊疗伤,烦求李二哥雇个车儿送我,与李二哥到江州再做道理。”
李逵听了喜道:“你却恁般有义气,这千两细银在身,于路上打一对板斧,休说江州,便是天涯也是去得。”
说罢,便去埋了王元,踅到殿内拜了几拜,又来扶了朱通,二人一同去了。
作者:燕北
李逵、王元与朱通三人一同走出城外。这城外春色正浓,只见柳吐新绿,花绽粉蕊,锦枝簇簇,纤树微微,李逵看了,念这一去,端的是英雄事,心胆大快,那王元、朱通虽怀著鬼胎,见李逵无遮无拦,却也有些气壮。
走了一时,李逵道:“今日甚星当值?”
王元想了一想道:“却是稀奇,今日是斗木獬。”
李逵哈哈大笑:“不肖说了,这东五里有个风岭村,便去那里寻这麻头彪。”
王元思忖一番,抚掌道:“李二哥果然高明,风岭村皆是李姓,他那里供奉李朝隐,李朝隐唐时任大理丞,祠中必有獬豸图,以示公正。”
李逵笑道:“风岭村李氏,与铁牛颇有些渊源,铁牛曾去过那里几遭。”
朱通赞道:“原说李二哥恁的忠直,不想却是朝隐公后人。”
李逵口中胡乱答应,心中大乐。王元也道:“此时随李二哥去,必能少伸壮志,做些个英雄事。”
李逵愈得意,将刀劈了几劈,叫道:“俺铁牛必要将这左近为害之徒皆扑灭了。”
三人同投风岭村来,远远见村中有一座祠庙,王元与朱通便将朴刀插了杆棒,三人各担著刀入那祠庙中,见迎面墙壁上描绘著一兽,身披鳞甲,头生一角,蹄踏祥云,口衔卷草,形态好似甪端,威严如同麒麟,凛凛有威。李逵赞道:“果然是临前不敢有私。”
王元、朱通腹内怀著鬼胎,便不敢多言。待入了殿中,见塑著一尊神像,冠带巍整,执笏端坐,两个柱上飞笔写著“生前不惧獬豸冠,死后图画麒麟像。”
李逵看了,不解何意,却倒身去拜,朱通也随著拜了几拜。
李逵见殿角有条长凳,便掇来坐了,王元、朱通不敢与他并坐,各寻了拜团坐了,李逵道:“这庙中并无一人,如何拿这卢七?”
王元道:“我闻听人说,卢七这厮藏匿之时,若是遇了本尊星宿,必定败露。”
李逵道:“却是去哪里捉得个獬豸来破他?”
王元道:“想是不必捉獬豸,只是端的不知如何破他。”
李逵听了,绰起手刀道:“俺铁牛不晓得破法,既知卢七在此,铁牛便将此处一把火烧为白地。”
朱通慌道:“却是使不得,行事须稳便些。”
李逵道:“烧便烧了,不须你在此鸟乱。”
朱通赔笑道:“李二哥,你此际却不省得了,此庙是你李氏祠,怎可烧作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