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道:“花忠,待荡平这些贼寇,自家开辟了路,岂不好么?”
青衣汉笑道:“你这厮唬谁来?”
王兴道:“你端的不晓事,可知我花家弓马?”
青衣汉道:“说甚花家树家,谁却耐烦在这厢合口。”
说罢,挥动大杆刀来杀花荣,花荣只是看他,待他举刀跳至马前,花荣探出锐银枪,在他那刀上拨了一拨,那刀自歪斜了,青衣汉又平端大杆刀,来搠花荣身下那马,花荣挥枪一荡,打得那刀又歪斜了。青衣汉起狠来,跳在半空里,抡起大刀来劈,花荣举枪戳去,那枪戳在青衣汉搭膊上,将他挑在半空里。青衣人见花荣只手便有这般气力,只唬得心也碎了,在半空里挂著,大呼救命。那些强人见了,一声喊,刀枪并举,纵跳来杀。花荣带一带缰,那马一撤身,花荣借力将锐明枪向一旁甩去,将青衣汉跌翻在地,衣袄破裂。花荣又一纵马,那马回转来,从青衣汉身上跳了过去,撞入众强人中,只见花荣那条锐明枪快起快落,登时撞翻、搠倒二十余个强人。
余下强人见花荣骁勇,声喊,一道烟逃了。花荣见那些带伤强人在地上横七竖八倒著,带马走回,向青衣汉道:“我来问你,朱将军是何人?”
青衣汉兀自在地上挣扎,听花荣喝他,便连连纳头。花荣大喝“蠢物,兀自拜我则甚?我只问你,那朱将军却是何人?”
青衣汉慌道:“正是小寨里大王,人唤作花背朱四郎。”
花荣道:“留你性命,去报朱四郎知晓,我便是清风寨花荣,叫他不得踏入清风寨左近百里,若不从我之令,我必来剿他巢穴。”
青衣汉连声应了,爬将起来,与那些个带伤强人彼此搀扶著去了。
花荣引了花忠、王兴自顾行去,行了十余里,走过一条溪,花忠哎呀一声,从马上倒撞下来,花荣忙去看时,忽听一声弓弦轻响,大喝一声伏在马上。王兴倒也乖觉,将身藏在马侧,只见一支箭从马上飞了过去。二人忙跳下马,在一块大石后藏了,去看花忠时,见一支短羽箭插在他后股上。王兴大喝:“是甚鸟人,施放暗箭。”
喝声未绝,只见又一箭射在石上,离王兴双目仅二寸,溅起尘土、石屑来。王兴糊了双目,躲在石下大骂。花荣叫道:“射箭来这狡徒,你是甚人?”
只听远处一人笑道:“人唤俺作并纪昌。俺家哥哥遣俺来送箭于花荣。”
花荣听了喝道:“甚鸟人也敢与纪昌并称?朱四郎忒无识,可知花荣箭术么?”
那人道:“休说大言,你可敢与俺比箭?”
花荣便摘了腰间弓来,抽出一箭,搭上弓道:“叫你识得花荣箭术。”
说罢立起身来便要射那人,却见一箭破空袭来,花荣忙俯身,那箭落个空,射入水中去了。花荣暗忖,这厮不容我站起,左右有无甚遮蔽,欲将我两个困死,只是恁般小觑花荣。忖罢便仰倒在地,将箭拔去一些翎羽,又将箭搭上弓弦,右足登了弓,右手拽开弦,在那锵细听那人说话,那人与众强人大说大笑,花荣听得真时,贴着大石了一箭,只听噗的一声,众强人齐了一声喊。花荣跳起,只见百步外一人倒在地上,七八个强人围拢去看。花荣不待众强人省来,连扯连,登时射翻了几个,只留了一个短小汉不曾伤他。那个短小汉见众强人中箭处皆在咽喉,知花荣是神箭手,唬得如同木鸡。花荣命王兴将他提来,掷在地上,又命王兴自去照管花忠,花荣便问那短小汉道:“方才施放暗箭者是甚人?”
短小强人道:“便是俺这天门寨中并纪昌朱五郎。”
花荣道:“可是那花背朱四郎胞弟?”
短小强人道:“却是寨主朱四郎胞兄。朱四郎箭法、枪法俱在朱五郎之上,便迫朱五郎居小。”
花荣道:“你只说这天门寨中有多少强人。”
短小强人道:“只有四十来个,却被爷爷杀伤射死大半。”
花荣道:“我本不欲与他相争,奈何他一遭来剪径,二遭遣人来射我。如今射伤了我的伴当,说不得,当日仇须当日报。你引我去天门寨,我便饶你性命。”
短小汉死中得活,十分欢喜,口中连连应著。花荣便命王兴照管花忠,自家骑马跟那短小强人去天门寨。
行了四五里,登上一岭,短小汉人指著远处一座小寨栅道:“好汉,遮么便是天门寨。”
花荣举目观瞧,见两个石峰在那里立著,如同两个门柱,峰下用粗木扎起一座寨栅,寨门上有一个木匾,歪歪写著“天门寨”
三个字,门前两个强人担著雁翎刀巡睃,那刀已是锈了。花荣看了大笑,近前喝道:“告知你家寨主,花荣来此比箭。”
那两个巡睃强人见了,慌忙入去一个,不多时寨门大开,十几个强人簇拥著一个大汉走出来。那大汉见了短小汉引著花荣,便省得了,向花荣喝道:“你这杀才,端的命大。”
花荣道:“你便是甚花背朱四郎么?小小山贼,竟来撩拨我?”
大汉喝道:“将朱五郎还来。”
花荣道:“已将朱五郎结果了,特来送你去会他。”
朱四郎听了大怒,挥动手中一条黑铁枪,跳跃来战花荣。花荣笑道:“马上赢了你去,便不算本事。”
说罢便跳下马来,搦枪迎上。朱四郎当头便是一枪,花荣使了个缠枪,将朱四郎黑铁枪绞开去,朱四郎又将枪来撩花荣,花荣不退,盘旋侧进,使枪刺来,朱四郎见枪来得急,慌忙躲了,花荣却不放空暇与他,一枪紧似一枪只是不停搠来,朱四郎左右遮拦,眼见花荣枪尖愈来愈近,手中黑铁枪又放不远,便大喝一声,使出泼风枪,花荣见他癫狂便退了几步,朱四郎认定花荣怯了,便逞威风,那条黑铁枪抡搠撩打是好看。花荣笑道:“你这小贼,只是舞弄这花枪罢了,无真厮杀术,须知枪是缠腰锁链。”
说罢腰背力,将锐明枪抖出个上下几个枪花,将朱四郎黑铁枪崩了去。朱四郎呵呀一声拔足便逃,花荣正待追去,寨上几个强人射出箭来,护著朱四郎逃入寨门,花荣见箭来,只得停了,思忖一番,便也拽出弓来,搭了一支箭,向寨门射去,那箭半途中软软落了下来,花荣又向前走了几步,扯出一支箭搭弓射去,半空里又落了下来。那些强人见了,纷纷笑道:“这杀才只是枪法厉害,却并不会射箭。”
朱四郎在寨栅下面听了,大叫道:“取俺的弓来,待俺射杀了这杀才。”
一个强人便取了一张硬弓来,朱四郎执了弓,从寨栅隙里张来,见花荣兀自在看自家壶里的箭,他欺花荣箭术不精,又心恨那短小汉,便引弓搭箭,向天射去,那箭在空中划了个圆,落下时将短小汉射了正著,那短小汉踢了几下腿,登时死了。花荣大叫一声,转身便逃,朱四郎见射死了短小汉,花荣又逃出了弓箭射程,便十分得意,从寨栅上探出身来叫道:“你这杀才,不知怎地害了朱五郎,可识得俺神箭么?”
话音未绝,只见花荣忽地回转身来,怀中那张弓已是扯了个满,一箭射来,正中朱四郎咽喉,朱四郎接连几个斤斗,倒撞下寨栅去,眼见不得活了。花荣霹雳般大喝:“无知小贼,可识得小李广箭术么?”
喝罢,手中连,只见噼啪不绝,那天门寨三个字上各现一个孔洞,竟是射透了,寨门上四个风灯也如同脱线真珠一般,接连掉落下来,又见众强人头上幞头俱被射落,端的是一阵怒箭如雨。众强人见花荣一人须臾便射出这许多箭来,每箭必中一物,皆丧了魂魄,瞠目结舌,不敢乱动,见花荣壶中没了箭,才省转了来,一声喊,乱纷纷逃去。
花荣也不进寨追赶,从地上拾取了几十支箭,插在壶内,抬头见寨上一只黑鸦飞过,便一箭射去,只见那只箭半空中将黑鸦射了个毛羽乱飞,那箭犹自不落,带著黑鸦蹿空去了。
花荣见了不由畅怀,骑了马大笑著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