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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脱险高亭城(第1页)

薛永得罪了诸卫将军,被逐出军中,不得已转回洛阳。薛永少小离家,十年未归,至洛阳后寻三亲六故不遇,无以为生,不得已流落江湖,凭拳脚枪棒、军中创药,捻场卖艺为生。

这一日,薛永来到高亭城外十里处,见有一道观,名曰仙鹤观,香火甚为鼎盛,便径入拈香。薛永在三清之前祷祝毕,便四下赏玩,见一人身着邋遢道袍,席地而坐,身前摆着几幅卷轴,原是个做子平卜筮的。薛永久经困苦,便上前求问,那道人问了薛永八字,掷了几枚钱,思忖一番,执笔写了几句便于薛永看,薛永看时,正合自家平生事,便奉出三百文钱于那道人,求问前途,道人收了钱,拣了一幅卷轴,打开来俱是山川人物,道人点指下方与薛永看,薛永看时,画中景象却不识得,肖似搜山图,但见弓矢去处蟠虺惊遁,刀矛来时走兽遭擒,诛殄擒捉之景象好不凶恶,只有一虎脱去。薛永本是问求前途,见此不乐。道人却不隐言,道:“此番前去有大祸,唯有东路可出脱。”

薛永欲问究竟,便邀道人寻酒坊茶肆叙话,道人摇头,言自家乃是坐地卜,不得起身。薛永见说愈不乐,再无游兴,挑了担子往高亭城而去。

薛永入得城来,暗忖歇店尚早,且四处走一番,随着人流寻繁华之处,一时到了十字街。见这十字街人来车往好不热闹,薛永便寻了一处桥旁,撂下担子,四处撒了些龙脑粉,敲了半晌羯鼓,见众人围拢过来,四方打揖道:“古今陵谷茫茫,市朝几经田桑。此地这般形胜,乞得一叶饲蚢。小人乃是洛阳人氏,流落至此,无以为生,技击娱人,兼有创药,若换的几文恩赐,不胜感怀。”

众人纷道:“汉子身长雄大,使何拳脚?售卖何药?”

薛永答道:“小人会用八十路梢头棍法。所售疮药非圣惠方,乃老钟经略相公军中疮药,乃有神效。”

众人大笑:“汉子莫大言,先使几路枪棒来看。”

薛永行礼道:“遂众所请。”

言罢脱了直裰,紧了紧犀皮护腹,拽过一杆包铜梢头棍,大喝一声:“嚯”

,飞旋起来。众人见梢头棍样式古怪,又见薛永使得娴熟,眼花缭乱,齐声大叫:“好汉威哉!”

薛永使罢梢头棍,行礼讨赏,众人不肯给钱,乱叫:“汉子,这般了得,可再献一技,我等与你几文。”

薛永便又使了一路梢头棍,众人皆嚷:“汉子只会这一种。”

薛永无奈,立住身形,弃了梢头棍,从担中抽了一柄破水眉尖刀道:“小人献此技,此技乃厮杀所用也,候盼垂教。”

言罢,薛永凝聚精神,将三十六路眉间刀法使将出来。众人见他熊行牛步,刀法使得牵丝攀藤,纷纷大笑:“此技羞煞人也,汉子不会使刀。”

薛永闻言面赤,却不理睬,只将刀法慢慢使将出来。忽闻听一人高叫:“哪里来的混沌汉子,不知羞愧,竟在此鸹噪。”

薛永以为城中行会人来,便收了刀,却不见有人出来,只好望着众人唱喏道:“小人远来,不知仙山路径,便这厢问礼,求接引成全。”

言毕见有三人分众而出,却不是行会人,乃是军汉。众人见是军汉,不敢嚷闹。那为军汉道:“你这厮汉,妄言欺众,可知罪否?”

薛永久在军中,见他著押官服饰,暗忖尔乃末品军士,也来烦老爷,心中不悦,便唱了个喏,便默然而立。那押官见薛永不答,怒目道:“你原是做你的营生,我不来扰你,你这厮却言甚么老钟经略相公疮药,经略相公如何识得你,军中疮药,又如何能入你这厮之手,岂不是妄言欺众?坏了我等军伍声名。”

薛永羞言军中被逐之事,只是答道:“实不曾诓骗,我自是有。”

押官道:“拿来与老爷看,若妄言,定一顿好打!”

薛永见他军职不甚显赫,却这般无礼,只是不欲生事,便道:“我此时便去,不做营生也罢。”

那押官道是薛永怕了,抚髯环顾而笑:“这厮被老爷说破,便欲走避。”

薛永闻言也恼将起来:“两对两便给你看。”

押官道:“这厮大话,甚药敢讨一两银子,必是行诈!”

薛永道:“买便买,不买则去,我自做营生,与尔何干?休要纠缠罗唣。”

押官大怒:“泼才,敢道老爷不是,可是找打?”

薛永冷笑道:“末流军汉,乃不足道,也要逞强。”

押官道:“你这厮小觑老爷不成?今日定要将你剜口割舌。”

说罢来捉薛永,薛永跳开一步叫道:“尔等是朝廷军士,怎可肆意凶横?”

押官大喝:“不识佬官的蠢物,还敢应口,你这厮若再要合口,便叫你知道厉害?”

喝罢抽出腰间手刀,直视薛永。薛永被他弄得性起,提眉尖刀高喝:“若要逼迫,让尔等识得并大虫!”

押官大笑道:“你这夹厮刀法拙劣,安敢与虎并立?”

说罢一刀向薛永砍来,两名军汉亦各抽手刀杀来。薛永见状,知无善了,抡眉尖刀应战,四人杀做一团。

想那薛永,其祖父乃翊卫大夫,勇武过人,于平夏城大破西夏之时战死;其父乃老钟经略相公麾下拱卫郎,惯战沙场,薛永枪棒拳脚乃自家传,专善厮杀,押官怎是对手,未及几合,见薛永仆步扎刀,押官左臂登时迸血。押官大怒,泼命杀来,薛永回刀一挑,那押官右臂又著了一下,那押官大叫一声,手刀落地。薛永并不罢手,复起一腿将一军汉扫了出去,借力旋身,将另一军汉手刀打飞出去,那军汉失了手刀,见薛永满面怒色,杀气森森,失声惊走,薛永也不追赶,回身踏着那押官大喝道:“爷爷刀法专为厮杀而生,可还使得?”

那押官血流如注,疼的大叫:“使得,使得,大哥煞是勇锐。”

薛永见他懦怯,不是个好汉,暗忖这般小人,杀了也甚不值,一念起便消了怒气,又想此三人乃是军职,官府定要捉我去问罪,干系不轻,须走脱。念及此处,薛永弃了押官,将担子与刀枪俱不要了,只取了押官的手刀,径自分开众人,奔安肃门而去。

待薛永到了安肃门前,远远来了一队土兵,将城门只开了半扇,刀矛林立,驱赶众人。薛永大惊,怎地来的不是公人,皆是土兵?又听为一土兵大呼:“杀人者乃一黄脸大汉,务要捉住,莫使走脱了。”

薛永暗忖,莫不是那押官失血而死,如此便是天大祸事。

薛永见出不得城门,无计可施,只好混在众人中离了安肃门,见街上官军骤聚,自是心惊,便避入一暗巷,正在那里叫苦,见巷中驶入一辆牛车,薛永疾闪在一旁,那牛车上载着几桶桐油,端坐著一个老儿,薛永看罢生了一计,待牛车近前,薛永一跃上了牛车,将刀架在那老儿颈上道:“莫声张,枉丢了性命。”

那老儿见薛永凶狠,惊死了过去。薛永倒也省了手段,将老儿拎起丢在一堆薪柴内,复登牛车,捉刀将自己须割散乱,将桐油抹在面上,调转牛车出了暗巷,驶向定涌门。

此时高亭城内大乱,薛永行进颇难,幸而土兵并未多看薛永,不一刻便到了定涌门前,只见土兵防备甚紧,思忖今日须拿出手段。时刚挂酉牌,天色已暗,薛永驭车至定涌门左近一里外,寻得深宅背巷,将桐油四下泼洒,放起火来,背巷风涌,烈焰冲天,薛永见火起,便匿于暗处,不多时便四方众人皆来扑火,纷闹嘈杂。一差官骑在马上,引著公人来看究竟,薛永一跃而出,搠了那差官数刀,那差官未及防备,倒撞下马去,众人大叫。薛永并不理会,逾墙入了一户人家,穿了两重院子,又逾墙而出,绕路奔回定涌门。定涌门一干军汉、土兵果然中计,闻听杀了差官,便只留两名土兵与两名公捕把门,余者叫道休要走了贼人,便向那起火之处而去。待一干土兵去得远了,薛永暗里跃出,戳翻了两名土兵,那两名公捕大惊,远远逃开,见薛永不来追赶,便驻足而立,一人挺着留客住、一人搦着檔叉,虚声乱叫,薛永也不理会,口含手刀,攒足力气下了杠子,启城门便逃。两名公捕在后乱嚷,惊动了城头几名土兵,仓皇拉开弓矢,胡乱射了几箭,薛永无暇理会,径自奔逃,待行出十里,听得身后开道铃急响,知是土兵来捕,忙舍了大道,潜入林中,也不辨路,奔了一夜,方得离境,暗道侥幸。

薛永闹了多时,又未曾吃得饭食,一时难支,便生出剪径之念,寻了一道旁,拣隐匿地势躲了,见往来皆是乡土人,又或是三五行走,此时心下惊惧,不敢下手,正在叫苦,见两人引驴而至,言谈皆是外音,薛从后跳将出来,一刀一个剁了,料理了尸身,看驴子上所负货物,却喜这二人所携有胰饼并香药果子,薛永便引了驴子,寻得无人处吃得饱腹,又歇睡了一番,起来后方觉魂定,思想那坐地卜道人之图说,已知前途凶险,却不知投往何处,泰山压顶一般难过,忽灵光突至,想到道人言东路出脱,此去投东,便是沧州横海郡,那小旋风柴官人,广交好汉,为人豪勇,不惧官府,大名久传,今番何不去投他?有了这般主意,薛永便检视行装内银钱,见银钱颇丰,心下稍定,便投东而去。

作者:燕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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