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抱的高热还没有消退,几处碎骨也尚未长好,他哭得精疲力尽,满头的汗,听着白梧的话立刻止了哭闹,窝在白梧怀里,点了点头,抽泣说:“我、我相信师父!”
白梧从不对雪抱食言,他真的费尽心血替他修复了大灵汇穴。但凡事皆有代价,大灵汇穴受创,以后但凡雪抱动灵,周身灵脉就会出现钻心的疼痛,为了不让灼华的首席弟子露出破绽,这件事成为他和白梧共同守护的秘密。
此后,每当雪抱在人前大放异彩,在远处看看的白梧都会负手身后,悄悄攥紧拳头,极力克制住心中的疼惜。
因为他知道,他的徒弟正在在受罪。
始终沉默的白梧无不狼狈地趴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那张总是苦大仇深的脸上浮现出近乎锥心的悲伤,他终于断断续续地开了口:
“我做过的……最可耻也是最不可饶恕的事,就是把自己的遗憾强加在你身上,在觉察你沉迷杀戮之时,想方设法替你遮掩……万千法道……并不是为所欲为不择手段……是我误导了你……”
“可我从不是利用你……”
“我……是真的期望你能成为灼华最伟大的继承者……这不是诱骗。我也……从来,没有把你当做过师父的影子!”
雪暴满怀杀意的脚步止在白梧面前两步的地方,他看到白梧沾着血的苦痛表情,忽然觉得陌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明明可以阻止肉体老去的
白梧尊上强力打破了灼华的禁咒,就好像他在首徒雪抱失去美善肉身的时候,也将自己推向衰老的深渊。
亲自将一手浇筑养大的徒弟摧毁的苦痛于白梧而言何尝不是灭顶之灾——所以白梧在雪抱断骨锉筋的那一天失去了一切生动,他那张肃然且愁眉苦脸的表情永远刻在了脸上。
而此时这个人饱经风霜的脸上,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凄惶,他沧桑的眼中满是无力的怜悯,缓慢地开口说:
“你说我毁了你,我承认。的确是我让你背负了我的梦想,我从没问过,你想要的是什么——为此,一直内疚。也许你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家……又或许我只是蒙蔽了自己的双眼,没有看到你天性热爱杀戮,其实你什么都不需要……不管怎么样,抱儿,一切都太晚了。”
他苦涩地摇摇头,苍凉的声音凄怆如谷中长风,“我当时不该一念之仁,一错再错!我早该杀了你,了结这罪孽。如今连累这世间,我万死难赎——”
雪暴愣在那里,看着白梧,忽然失去了全部知觉。
良久,魔君惨然笑了,死人一样的脸上是难以言喻的悲怆:“师祖说你心软,我却觉得不然,你好狠的心,师祖没有看出来罢了。”
“不。不要再叫我的师父为师祖了。”
白梧捂着心口,艰难地站起身来,脊梁挺得笔直,将已经斑驳的血衣撑成一支不折的傲柏:
“我说过你已经不是灼
华的人,更不是我的徒弟——灼华的一切与你再没有半点关系,不要玷辱我的师父。今日,功过恩怨,我将与你了结。”
雪暴愣了半晌,疯癫似的笑了,他的目光绝望又狠毒,几乎将白梧钉穿。
“是!我差点忘了!你一早恶心透了我!哈哈,但可惜了!当年审判台上是你唯一能杀我的机会,你错过了!”
雪暴言罢,飞起身,举右手,以掌作刀使出最后一击,直入白梧大灵汇穴,贯穿的顷刻鲜血四溅,废了他的一生修为。
“白梧!我用饶你的这一命偿还你与雪抱的养育和教授,至此,我不再欠你分毫。”
“雪抱已死,你记住,此地为焚林,本君为魔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