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再见他,觉得很高兴,但不能笑。皇城那夜,所有人皆是一击毙命,没有痛苦,这是我能做的唯一。”
乔施予不语,只默默看着忽栾云平遍体的伤痕,掠景的灵力是剜心刮骨的阴邪,用那种极端方式逼供的锥心,比这些叠落在他身上的创伤要疼得多。
其实这些苦头都是他们一早便清楚要面对的,乔施予明知如此,却仍然对他说了一句:
“这些年……辛苦你了。”
忽栾云平仰着头,棱刻的五官在月光下像一尊石像,他凛然又无憾地道:
“天命杀伐决绝,尘世昏昏不定,他身为天之光火,却低就尘埃。为他,我可死,可堕。永不辛苦。”
乔施予有些悲伤地喃喃:“可惜,即便最后你也听不到他叫你的本名了……”
忽栾云平垂下眼帘,有些发愣,“是……可惜。浮世百年,若非他想起,我再也寻不回。”
他静默了半刻,而后抬头再度凝视着乔施予,问道:
“你仍然想救天下苍生吗?”
乔施予不语,目光柔和却又漠然,看上去慈悲而高深莫测:
“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没有人能救得苍生。”
他垂首,淡缓地笑了,“你知道吗?我见过了薄水,她已经转世,却还是叫薄水……当年主君为她遮阳,她好不容易转世成人,本该和主君有一段缘,却被我们的干预而扰乱了。我救不了你,甚至连自己都救不
得。可唯独一个人,必要救的……我非得救他。”
忽栾云平似乎有些意外,他正欲再开口,却怔怔地看着乔施予身后,表情一下凝重了,乔施予顺着他的目光猛然回头——正对上那双凛冽肃杀的眼睛。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袭黑衣的不详人立在门前,压低的嗓音透着刺骨的凛冽。
乔施予的身体不由地僵硬,但他仍本能地抬起手,玉雕一般的食指压唇示意掠景轻声。
黑衣人一挥手,一道噤声的结界笼罩住这间屋。
“现在,你能跟我说实话了吗?”
掠景的话问得委婉,手却极黑,陌刀倏忽飞出,将乔施予整个人带飞过去,长刀穿过领子把他钉在窗边的墙上,刀刃与脖颈的血管紧紧贴着,几乎要将他斩首。
“在刖氏国,我并未察觉你的不妥,所以一直都只把你当作一个寻常祭司,可到底什么祭司会为了渡人千里迢迢跟来,又屡次三番暗示出最重要的线索,你的用意根本不在我——你要的是叶言学!你一直推着叶言学往既定的方向走——神剑和《天道浩渺录》都是你抛出来的诱饵,再到这里,这一切都是按照你的引导而行……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无论我干什么,我都永远不会害他。”
乔施予笑了,对地上挣扎不断的忽栾云平摆摆手叫他冷静,然后云淡风轻地看住掠景。
“你想问什么?我原本也不会瞒你
。”
掠景阴了目光:“你知道焚林七圣尊的来历,知晓二十八世家秘史,甚至熟悉浩劫之前的时代……一个普通的皇家祭司不会有这种能耐,你跟我一样是寿数不详的邪物!你和上古八神时代有什么关联,找到叶言学又想让他做什么?”
神刃陌刀受到主人愤怒的感召,戾气开始涌动,乔施予的脖颈瞬间就凉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