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磊回到网具厂以后,自然是受到了厂长孙涛海,大加的赞赏。
孙涛海的心里底价就是九分,马小磊仅用了一中午时间,就把合同带了回来,他能不高兴吗?如此一来,在鱼笼加工这一环节,他能节省下一半的成本。
“张春妮这个人,靠得住吗?”
孙涛海泡着浓茶问。
“厂长放心,张春妮在村里很有威信,曾经还做过县农贸的会计员。这事儿由她牵头,能给咱们省去很多麻烦。”
马小磊诚恳道。
“那张春妮个人,对厂里有没有要求?”
孙涛海继续问。
“她想讨一份厂里的会计工资,还要立个‘黄龙网具厂——高王庄会计处’的牌子。”
孙涛海微微皱眉,思虑片刻说:“工资好说,但这个牌子不能立咱厂的。毕竟高王庄没有生产资质认证,万一上头查下来,会连累咱厂。再就是工资方面,还是按你‘手工车间’的财务上报。”
顿了顿,他继续道:“张春妮真想立牌,那就给她弄个‘高王庄站点会计处’,这事儿你看着办,总之不能出现‘黄龙网具厂’这个名字。”
“行,高王庄那边的事,我会一直好好盯着的。”
马小磊表忠心道。
“马主任,一定要记住,高王庄没有生产资质,所以这事儿必须低调、再低调!只要你把这事儿办好,厂里一定会往上提拔你!”
马小磊表面千恩万谢,心里却不置可否。曾经他那么想被提拔,可今天,他却对此毫无兴趣。升了官,每月无非就多几百块的工资,哪有他现在吃香?一天的灰色收入,就不止这个数!
都说“三十不、四十不富”
,马小磊终于在他39岁这年,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他甚至在心里,得意地叫骂:“这个操蛋的时代,那些老实干活儿的,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反倒是黑了心的,能挣个盆满钵丰!特妈的,老子以前真蠢!”
所以马小磊对这次合作的积极程度,甚至都过了高王庄,那些勤勤恳恳的村民。
他先去街里,给春妮刻了块牌子,买了些票据,又刻了个“高王庄站点会计处”
的印章。这些都是春妮交代的,目的就是为了哄骗村民,显得比较正规。
而春妮也没闲着,她准备了两个账本。一个是给黄龙网具厂对账用的,另一个是给村民看的。这两个账本之间,可差着3分的利润呢!
第二天春妮家正式挂牌,还放了鞭炮以示庆祝!她还让木讷的丈夫,找人把东屋进行了一番改造,设立了一个窗口,搞成了一个会计室。
她又去村委打申请,征用了她家东面的荒地,用竹竿和塑料膜建成临时棚户,用以存放渔网原材和成品。
春妮确实有些头脑,几番折腾下来,会计站竟被她搞得有模又有样。当然,也把她那木讷的丈夫,给累得不轻。
如此一来,村民只需到她那儿领渔网,加工完成后,再送回会计站开票。等到了月底,村民们凭票领钱,这番操作下来,还颇像个正规公司。
所以那年,高王庄的经济模式已现雏形,只不过领头之人,却存在很大的问题。因此这颗娇嫩的芽儿,注定是无法成活的;而成功,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平凡的世界里,失败才是常态,机遇跟成功,并不能划等号。
寒假考试的到来,让三班学生,又一次收获到了进步的喜悦。
此次,高原的成绩,毫无意外地排到了年级第一;三班的平均成绩,也有了稳固的进步。
副校长吴学海,更没有跳脚大骂,把江斌视为死敌。相反地,他还亲自为江斌,颁了“骨干教师”
的荣誉称号。
因为江斌的贡献太大了,他把自己那个“小教研组”
,摸索总结出的学习方法和教学经验,毫无保留地贡献了出来,并由吴学海带头,在整个初三年级实施普及。
效果不能说立竿见影,但整个年级的成绩进步,是肉眼可见的。吴学海的一班,虽然仍未过三班,但一班的进步,也是成效显著。
这些人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大江,他人生中第一次拿到了奖状——成绩进步奖!
远在南方跑运输的王献忠,电话里听到儿子拿了奖状,他还以为是电话坏了!愣是把听筒拍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深冬腊月里,高原仍不敢放松学习,倒是大江有些沾沾自喜,凭他现在的成绩,再加上体育特长,将来考进县一中,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而林清美心里,却依旧结着疙瘩,原因还是张春妮,开设的那家会计站。
明明是自己的丈夫,从黄龙网具厂拉来的活儿,她张春妮不但半路截胡,还把村民都聚拢了过去,自己当起了领导。
这要换别人也就罢了,可张春妮明明不是好东西啊?而且她还在私下里散播谣言,说她林清美、马俊兰,就知道吃独食,从来不为乡亲们考虑;说她林清美仗着家底硬,表面看似和气,其实骨子里谁也瞧不上。
“这个世道真是坏了吗?张春妮那种人,竟然都能混得八面玲珑;咱姐妹安分做人,现在却落不下一句好。”
林清美坐在手工棚里,气得连活儿都不想干了。
“大姐,她是她,咱是咱,别为这种事上火。”
马俊兰也放下手里的活儿,拉着凳子坐过来,拽起林清美的手,放在炉边暖着说:“好在咱家孩子争气,大江不也越来越懂事了吗?”
林清美看看炉子旁,趴在小桌上做作业的俩孩子,心里又不由地一暖。是啊,好在儿子走上了正道儿,今年还拿了个奖状,这比什么都暖她的心窝。
“妈,你要真气不过,我晚上就去放把火,把那会计站的货,全给烧了!”
大江仰起头,鼓着青筋道。
此话一出,林清美抄起尺子就要动手!“小王八羔子,我刚夸你懂事,你就给我犯浑!你刚才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高原!挡着、挡着!”
大江吓得跳脚就跑,高原也跟着窜了出去。
两个仍有些稚气的少年,就那么在飘雪的季节里,在熟悉的田野上,撒欢儿般地哈哈大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