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玉跟着爸爸出来了,没有人愿意听奶奶不着调的絮絮叨叨。
但她没有上车,金贵叔生病,自己一个孩子帮不上忙,有爸爸就够了。
回到自己家里,一群婶子嫂子们都在干活儿,看见婉玉回来,纷纷打招呼。没有看见大娘,想来是在金贵婶儿家里。她们没有了往日嘻嘻哈哈,东家长西家短的乱扯,都是一个村子住了几辈子的乡亲,因为金贵叔的意外,个个面露忧色,哀叹老天爷不长眼。
婉玉回到屋里,一边怀旧,一边从窗户上光明正大的“偷听”
,好像是金贵叔去河沟里拉土,垫自家的院子,车子翻了,砸到他身上了。
“不知道啥样呢?”
一个年轻的嫂子想着一车土砸到身上的滋味,想想就疼得受不了,嘴里出“丝丝”
声,好像砸到她身上一样,“不会不能干活了吧。”
“你可别瞎说。现在大医院里的医生医术多高。一定没事儿的。”
一个婶子立即大声呵斥,好似一句话,能决定金贵叔的未来一样,严肃庄重。
婉玉想,一辆装满土的车,砸到身上,到底怎么样,还真是无法想象。
“自从有了小朵儿,他家好像没有太平过。”
几个女人的闲话越扯越远。
小朵儿?婉玉知道金贵婶儿辞工不干回家生孩子的事儿。这几年上学,几乎没有见过婶子的面儿,只想着所有的妈妈都一样,有了孩子,会一心扑到孩子身上,难道还有别的?
“小点声儿,金贵家的护犊子。”
另一个婶子看看周围,提醒道。
“大年初一生的,人家都说这样的孩子命硬,又多长一根手指头。依着她婆婆的意思,反正是个丫头,送走也罢。看看,金贵又被砸住了不是?村里多少人去河沟里拉土,都不翻车,怎么就他家的车翻了呢?”
“话是这么说的,事情搁到自己头上,才知道有多难。不管丫头小子,全乎不全乎,哪个不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
“不过那个丫头倒是个嘴甜的,见了我每回都是大老远喊奶奶。”
“嘴甜有用吗?长大后嫁的出去吗?”
“干活吧,扯闲话能当饭吃?”
婉玉抬头一看,大娘回来了。走到院子里,喊了一声“大娘。”
“婉玉,你爸爸拉你金贵叔去医院了。你回我家吃饭。”
大娘热情地对婉玉说。
婉玉心里想着金贵叔的事儿,没有心情在大娘家里吃饭,说:“大娘,我骑你家的车回去吧。”
大娘看婉玉执意要这样,只好喊天明骑车去集上送她。
婉玉回到家,妈妈眉头紧皱,已经知道了金贵叔砸到的事儿,原来爸爸他们来家里,拿上钱,才往医院走。
婉玉问妈妈知道金贵婶儿家里小妹妹的事,妈妈的眉头皱得更很了,仿佛是天大的难事。先叹了一口气:“唉!村里人都说金贵家的闺女生在大年初一,是个孤独命,又多了一根手指头。那么小的孩子,从哪儿知道的呢?都是迷信,偏偏有那么多人相信。”
“谁说那个妹妹是孤独命?”
“咱们这里的迷信,大年初一出生的所有女孩都命硬。有些人家的闺女要是出生在这天,会偷偷瞒起来,对外人说是初二生日。六指虽然不影响干活,总是残疾,遭人嫌弃。这闺女却把两样都占全了。”
婉玉看妈妈的神情,知道这种事在村里人心中根深蒂固,一时半会儿很难改变,想想小妹妹那么小,一直活在别人的异样的眼光中,真是可怜。人很自私,小妹妹没有惹到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但大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都像避瘟神一样。婉玉想起一句话:与其抱怨自己,不如指责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