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心疼地捡起地上的果子。
“我给石头说话,有你个娘们啥事儿!石头,不是哥瞧不起你,啥都让个娘们当家,看看村里人把你的脊梁骨戳烂了没有?”
铁柱指着爸爸的鼻子数落。
“娘们碍你啥事了?你不是娘们生的?娘们也比无赖强!”
荣花大娘像一只护崽儿的母鸡,毛炸着,气势汹汹。
“关你的事儿吗?瞎咋呼!一边儿去!我跟你说话了吗?”
铁柱仍瞪着爸爸,“媳妇儿不好了能换,爹娘是一辈子的爹娘!因为管不住媳妇儿,让亲娘天天窝心难受,你算个男人吗?”
原来是替爷爷奶奶出头来了。
“铁柱叔,照你这样说,为了孝顺爹娘,可以把肉割掉了?”
婉玉问。
“那当然,我心里,谁都没有爹娘重要。”
铁柱骄傲的回答。
“那你不应该娶媳妇,应该一辈子跟着你爹娘,时时刻刻侍奉在跟前,才算真孝顺。”
“娶媳妇不影响我孝顺爹娘,还多了我媳妇儿跟我一块儿孝顺。”
铁柱得意洋洋。
“那你家婶子她爹娘不是也生养了婶子吗?她跟着你孝顺你爹娘了,她的爹娘不是亏了?”
“女人生来赔钱货!要不是我,扔大街上都没有人看她一眼!我供她吃,供她喝,还想去孝顺她爹娘,犯贱!揍得轻了!”
“你……”
一个穿着破旧的灰色布衫的女人突然走出来,仔细一看,是铁柱媳妇儿,她指着铁柱,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回家去!”
铁柱吼道。铁柱婶子扭头跑了。铁柱更得意了,“石头,你瞅瞅,对女人不能太惯着!”
婉玉对这种既愚孝又自大的人无语。
“快来人!快来人!跳井啦!铁柱媳妇儿跳井啦!”
“呼啦”
,人群像潮水一般,涌向村中心的大井方向。等婉玉的小短腿走到时,铁柱婶子已经被救上来了,所幸井废弃了多年,里面好多旧砖头,破瓦块的,不深,水也很浅。女人一身黑泥,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嘴里大喊:“别拉我,让我去死。”
几个妇女死死地拽住她。
“从我嫁到他家来,伺候老的,伺候小的,没有人给我说过一句暖心的话。他爹娘作死地磋磨,我没敢说过一个不字。”
铁柱婶子撸了一下鼻涕,“我想着他嘴里不说,总能看见。谁知道我还是沾他的光,才有个窝儿,爹娘当年生我干啥?活着就是受罪!我活的够够的了!别拉我,谁再拉我,我给恁磕头。行行好,让我去死吧!”
铁柱婶子哭着喊着,趴在地上“咣咣”
磕起头来。旁边几个人赶紧躲,一松手,她又疯了一样往井边跑,几个人七手八脚按住她,一边拽着一边跟着擦眼泪。忽然有人说:“老支书来了。”
旁边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婉玉听了个大概,感慨这个时候女人的命真苦,妈妈遇见奶奶那样的极品婆婆,就够倒霉了。但和铁柱婶子比,要幸福多了。铁柱婶子从小没娘,出嫁了,和婆婆住一个院子住了十几年,丈夫又不和她一心,经常因为一点儿小事儿打她。这是她第一回反抗,看起来像是疯了一样。婉玉想起一个词:置之死地而后生。
老支书不能让铁柱婶子自己寻死,这样李家村的名声扫地,将来的男孩子娶媳妇就难了。为了整个村子的名声着想,铁柱和他爹娘也得收敛点儿。
果然,几天后,传来了铁柱家分家的消息,铁柱他们还没有房子,先借住到原来生产队的仓库里。老竹筐奶奶好多天没有出门。
彩兰妈干活时给她们说的绘声绘色,好像她就站在跟前一样,厨房里爆出一阵阵笑声。“活该,早就该有人治治她们了,儿子一娶媳妇,还以后自己变成了皇太后,本事不大,架子不小。看她们以后改不改?”
真没想到这事儿最后会变成这样,成了村里年轻媳妇儿们提高地位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