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楊舟又找了王醫生一次,他給楊舟看了看,說:「挺好,沒留疤。」
等回去後,我對楊舟說:「你明天搬出去吧。」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種非常錯愕的表情。
第7章荒草里的帳篷
我不了解楊舟。
他從不說自己從哪兒來,離家出走是為了什麼,他只是這麼忽然出現,當然也能忽然地離開。我知道的,都是我能看見的,我看不見的,太多太多。
他不是壞人。
但我也沒有天真到毫無保留地把他當做朋友。
第二天他走了,我下樓看了一眼,到處轉了轉。他還是很規矩的,沒有動亂我的任何一件東西,也幫忙打掃了衛生。我在家裡開了電腦上網掛qq,舒悅最近開始在自己qq裡面連載小說,現在已經寫了十幾章,我看了一眼,看不懂,感覺自己的智商遭受到了碾壓。
舒悅的qq頭像閃動起來,她跟我聊天,說你把楊舟掃地出門了嗎?我說是。她說哎,你怎麼這樣啊,謝然,謝然然。你沒發現你其實很孤獨嗎?我沒有回覆。舒悅又發了一大串話過來,說楊舟挺好的啊,你倆互相搭個伴做個朋友不好嗎。我回了一句,你在推銷嗎?舒悅發來一大串哈哈哈哈哈。
我玩了一會兒遊戲,去炒蛋炒飯吃。楊舟在這裡借住的時候,的確不包飯,所以他每次吃飯都得跟我交五塊錢。我吃完炒飯犯困,上樓睡了一覺,這次的午覺有點兒長,起來後已經三點多了。我接了點水喝,想著把二樓的窗戶打開透透氣,無意間往外看了一眼……結果看到楊舟在那片荒地上搭帳篷。
他仿佛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回過頭來對我笑了笑,舉起手遮擋刺眼的日光,他說:「你怎麼又不穿衣服啊!」
我沒好氣地說:「我睡覺,我穿什麼衣服。」
他理解地點點頭,轉過身繼續忙活他那個破帳篷。我搬了把椅子坐下,趴窗戶邊那兒看他,忍不住問道:「舒悅給你帳篷,你幹嘛不睡她家小區樓下?」
楊舟背著身回答:「她那特嚴了,保安會攆我,還是這裡好,這裡什麼也沒有。」
我說:「交五塊錢也不給你吃飯了。」
楊舟說:「那交多少錢可以讓我吃飯?」
我想了想,說:「漲價了,現在要十塊。」
楊舟把帳篷像模像樣地搭好,轉過身繼續看著我笑:「我一個月八百塊呢,吃得起。」
神人。
我暗自把他從神經病換成了神人。都是神開頭的,神人好像褒義更多一點,也就一點吧。
楊舟這段時間曬黑了一些,可能因為體力活幹得多,肌肉線條清晰了起來,身材輪廓挺好的。他抬手的時候露出一截平坦的小腹,一點兒贅肉也沒有。
我給他出主意:「你有照片嗎?我覺得你可以試試當個平模,比八百塊多。」
楊舟自己鑽進帳篷里,盤起腿坐,他手臂伸出來,跟我聊天時候無聊了還拔地上的草玩。
「不喜歡拋頭露面,在便利店打工挺好的了,八百塊巨款。」他說,「掙到足夠活下去的錢就行了,多的我不想要。」
我聽了有些吃驚,感覺他像是從外星來的,我說:「第一次見到你這麼不愛錢的人。」
楊舟從帳篷裡面探出腦袋,他英俊的臉上蹭了一些灰,笑道:「現在見不遲。」
「你這裡……」我給他指了指下巴的位置,「你這裡有些髒了。」
他下意識地跟著我指的地方去擦。
然後,我關上了窗戶。
之後的夜裡下起了雨。
雨點滴滴答答地打在我房間的玻璃上,風聲像刀子,一下一下地刮過來,發出令人不舒服的聲音。我裹緊了毛毯,因為午覺睡多了又開始失眠。
一直到後半夜我才睡著。
早上醒來後,雨已經小了。
我推開窗戶,楊舟從帳篷里鑽出來,他把他那件黑色的夾克裹緊在身上,嘴唇凍得有些發白。
楊舟抬起頭看了看我,問道:「你去上學嗎?」
我說:「其實我不想去。我翹課了。」
楊舟喃喃自語著說:「真好,但我得去掙錢。」
我看著他從我眼前離開,過了片刻有人敲了敲我家的門,我套上T恤去開門,一點兒也不意外地看見是楊舟。
「借把傘行嗎?」他說。
「行。」我拿了雨傘給他。
他臨走前還不忘叮囑我一句:「你褲子穿上,很冷。」
我有時候真想把這神人的腦殼撬開看看裡面結構到底有什麼不一樣的。
不去上課我又在家裡上網,在網上找一些電影資源看。舒悅之前給我推薦了《色戒》還一直沒看。我聽著雨聲看了一會兒,舒悅在qq上問我人在哪兒,我暫停了電影,說我沒去上課。她過了一會兒又說,雨這麼大你讓楊舟進屋睡。我說你還真把他當兒子了不成。
那一星期都是這樣爛糟糟的天氣,陰沉陰沉的,又潮濕又難受。
楊舟在荒地上扎帳篷,時間久了終於引起了這附近為數不多住客的關注。有個耳朵半聾腿又不好使的老人還住這兒,我喊他魏爺。魏爺很少出門,養大了四個兒女,但是沒人來看過他。我偶爾從他家那邊經過,都能看見他家大門敞開著,他撐著拐杖坐在椅子上往外看。
「小謝,有個人。」魏爺有次顫巍巍地叫住我,「有個人待你家後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