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半只。”
宋知意冷静的声音传来,又继续反过头威胁着唐谦,“照理说这只狮子伤人,本就应该当场击毙的。现在只是注射昏迷,算是给他留一条命。”
贺瑱也不再犹豫,严格地按照刻度推了一半的液体进去。
唐谦见状,也知他根本无法阻止,只得怅然地躺在了地上,口中不住地念叨着:“狻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啊……”
警车与救护车终于乌拉拉地开了过来,陆何与张棠棠打头阵准备收拾残局,可他们两个进来之后也被这等惨状惊骇到失语。
陆何颤颤巍巍地说:“老、老大……这……”
贺瑱已经缓过劲儿来了,镇定自若地指挥着:“将驯兽师唐谦先送去医院治疗,你找个人跟着去。剩下在踩塌时间中受伤的观众,也送去医院。陆何,你封锁现场,谁也不许放进来!”
陆何默然地接下任务,再也不像之前那般耍宝了。他只是有些疑惑地问:“老大,这应该算是意外事故吧?你刚才为什么特意在电话里要求咱们支队派人来?”
贺瑱深深地看着已经被装进笼子里,昏迷着不再有任何攻击性的狮子,长长地舒出一口浊气:“是意外还是人为,到如今还不确定。别问了,先去干活吧。”
他拍了拍陆何的肩膀,疲累地不想再说一句话。
他的嗓子很疼,兴许养好不久的声带又撕裂了,可他如今也根本顾不上,只一个劲儿地指挥着众人疏散并控制马戏团成员,救护车一趟趟地接走伤者。
张棠棠已经跟着她师父开始干起了活,着手将这些被狮子咬死的尸体装袋,带回支队去。
她也看了一眼那头满身被血污染成黑红色的白狮,问向宋知意:“师父,这头狮子怎么办呢?”
宋知意没有抬头,只是忙着手下工作,将能分辨出谁是谁的尸块,装在一起,应付说道:“带回去,需要解剖看他到底为什么会发狂。”
解剖,就说明了这头狮子活不了了。
张棠棠也明白,沉默地闭上了嘴,和宋知意一同收拾着。
可一旁刚被抬上担架的唐谦也听见了宋知意这话,他本是快不运作了的大脑,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也反应了过来。
这头狮子几乎算是他从小养到大的,与他的感情极度深厚。
他顿时挣扎着要起来,还是医护人员将他按在了担架之上,才控制住了他。只他口中一直说着:“如果要杀了狻猊,我也不会去医院的,我和他一起死!”
宋知意看他一眼,没理他,只是眼神示意医护人员快些将他带走。
医护人员也明白,但奈何他在此刻肾上腺素飙升,就像是回光返照般地坐了起来,一滚就摔在了地上。
众人也是头一次见这么不在意自己命的人,惊诧之余也是觉得他真是疯了。
贺瑱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混乱,他看着跌在地上疼痛万分的唐谦,仍是坚持着不愿意去医院,忍不住揉了揉酸痛的额角。
唐谦是最重要的证人,他不能死。更何况,也没有为了一只狮子逼死一个活人的理由。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眼狮子,摆摆手说道:“我只能尽量保证这头狮子在我们这里暂时不会被处理掉,但是我们还是需要调查的。如果你不配合治疗,我们也可以让这头狮子现在就被处理掉。”
“我能信你吗?”
唐谦有气无力地问。
贺瑱环顾了四周一圈:“这里我的身份最大,我给你保证了,就没有人再动你的狮子了。”
唐谦终于放弃了挣扎,任凭医务人员把他送上救护车。
陆何的警戒线已经拉好,正向贺瑱汇报着:“老大,虽然我们控制了,但是很多媒体已经捕风捉影到了这边的变故,还有一些在场观众的泄露,不太好控制了,怎么办?”
贺瑱捏了捏眉心,掐出一个红印来:“那就放一个媒体来,做独家来安抚民心。”
陆何问:“哪个?”
贺瑱抿抿唇,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找……沣潭晚报的陈晓礼吧,他还算靠谱。”
陆何得了指令,又去联系起了陈晓礼。
贺瑱就在瞧着周遭的环境,他怔怔地盯着舞台,那里……一个小时前还是干干净净、快快乐乐的,现在已经是被鲜血铺满了。
他的脑海中有点发白,一直一直在重复着狮子突然暴起咬人的场景,却什么细节都无法从其中寻找到了。
血腥味道呛入他的鼻腔,让他终是有了反胃的感觉。他掀开帐篷那厚重的帘子,走出外面的空地,试图呼吸些新鲜空气,也让脑子清醒一下。
可他身上也全然都是那些混合着的鲜血与组织液,哪里能让他有个舒服的空间呢?
凛凛秋风中,他将外套脱下,只剩一件单衣。他被吹得有些发抖,可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断发散的思维。
他是最优秀的毕业生,是沣潭刑侦支队的队长。什么样的场面他未曾见过?他不该就这样就失去自己引以为傲的观察力。
他搓了搓冰凉的手,借着昏黄的月光,瞧见不远处停了一辆卡车。
那卡车分外眼熟,灰扑扑的,上面又笼罩着一层黑布。不正是他们在来的时候,高速路上遇到的那辆开得歪歪斜斜的车吗?
所以……他听到的野兽嘶吼声音,并不是幻听,而是真的在他们经过那辆卡车时,上面有动物发出的。那是棕熊、老虎,还是就是这头狮子?
贺瑱觉得自己忽略了点什么,可是他却有些分析不出来了。
他缩了缩身子,抱紧自己准备先回去,却骤然感觉到自己身上被披上了一件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