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中央是用铁链悬挂起来的巨大的花灯,两侧有穿华丽衣裳,手持薄扇的美人儿,他们看到那少年索性起身坐在了最中央,一身绯袍,腰间玉带,他把手中的剑抽出来了,横放膝盖上。
手指曲起叩击着这剑,然后曼声长吟: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肝胆洞,毛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少年的声音清越,他大笑,脸上带着一丝酒气了,高马尾晃荡。
虽然只是敲击剑身出的声音,但是这声音却偏偏极悦耳。
盘膝坐在那里饮酒弹剑长歌,好像变成这里的中心,周围美人目光不由落在那少年身上,却也像是饮酒一般,眼底不由多了三分的醉意。
周围都是年少英武的少年人,他们听懂了这一词,这一词简直就是在唱诵他们的结交,晏代清脸色煞白,这一次是真的恐惧了,是作为一个清贵文官家的孩子本能的政治嗅觉带来的恐惧——
他看到在昏黄的烛光里面,这些少年人一起举起剑,他们簇拥在一起,然后高声吟诵着一少年意气的诗句,他们用手指弹奏随身的兵器,金铁的声音清越,少年的意气炽烈,驱散了江南美人的琴音。
他们说,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他们说,肝胆洞,毛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然后他们举起酒杯大笑,像是一个攥在一起的拳头。
在这奢靡的花楼里面,像是一团炽烈的火。
晏代清脸色煞白,他感觉到了,一个新的,武官勋贵团体在他的面前诞生了,而薛家的那个少年就是当之无愧的中心,能打,讲义气,还能挣到面子。
对于成熟的政客来说可笑的东西,在少年时期足以化作核心。
晏代清在这个时候做出了唯一明智的选择。
他提起了酒坛子砸过去了,想要打断这种情绪。
酒坛砸在地上,如同导火索,周柳营大笑,他伸出手直接掀翻了桌子,然后抄起了两根大板凳直接开打:“想要打架是吧!哈哈哈哈,晏代清,这可是你找的!!!”
他道:“主动动手,粗鄙文人!”
晏代清几乎气得要吐血。
于是这花楼里面,这些帝国年轻一代的文武勋贵们很快打在一起了,且是越打越大了起来,花魁公孙梦想要阻止,却现根本阻止不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咔啦啦的声音。
打架的双方都抬起头,看到那个十六根铁链子悬挂的花灯摇摇晃晃,几乎要掉下来了,一道身影踏在了花灯上,然后咔嚓声音,花灯砸下来了,众人惊叫退开,不再打架了。
李观一看到那踏在花灯上的身影,眉宇飞扬,眉心竖痕。
是当日见到的少年。
仿佛从天而降了。
踩着花灯滑落下来,衣袂飘飞。
花灯砸下,把少年人的互殴止住了,然后那个丹凤眼神采飞扬的少年趁着机会一把抓住了李观一,笑得恣意:“快走!”
“再打下去都要受罚的!”
李观一反应过来,大笑道:“兄弟们,散!”
周柳营顺手两板凳放翻了晏代清,大笑:“好,今日痛快,跑!”
这些打了架的少年们轰然散开了,文官少年们也有修儒者六艺,被揍之后也气急败坏。
他们仗着人多追出来,那十个家伙四散开跑走,李昭文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只觉得刺激,抬手一拳头把一个世家子弟的眼睛打成了黑眼圈,然后拽着李观一狂奔。
她听到有人在喊李观一,想来李观一也在那酒楼里。
心中不由遗憾,却没见到!
天上星河明亮,少年人的畅快和轻狂在江南的大道小巷里面满盈,他们两个人打翻了好几个人,然后在小巷子里面穿行,最后被追到了城中湖泊那里,江南的夜色里,花船灯火通明。
这少年拉着李观一一下腾跃而起,他们在一座座花船上跳过,最后跳在了一个小斗篷船里面,李昭文解开绳索,让着乌篷船慢慢驶开,才痛痛快快的出乎一口气,大笑起来,道:
“舒服,好刺激痛快!”
国公府二公子可没有这般经历。
李观一此刻还提着一壶酒。
来自于花楼,李昭文道:“兄台这样喜欢这个酒吗?”
她想说这酒喜欢可以送你一车,却见到那少年回答道:“我已花了钱,且很贵。”
李昭文瞠目结舌,大笑,笑得捂着肚子坐在那里。
她看着这少年,眼底满是欣喜欣赏,笑得肚痛,也坐在那里,伸出手讨要莲蓬吃,道:“我们都已说了,咱们第二次见面就要互通姓名,在下李昭文,不知道兄台如何称呼啊?”
少年依靠船头,伸手摘莲蓬,然后回答道:
“江州,李观一。”
李昭文脸上笑意一滞。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