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忆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对着太后避重就轻道:“皇祖母刚才看到的,其实是昨晚孙儿自己捆的。”
自信、笃定、不容置疑,像公堂宣判一样。
“……”
林晚卿怀疑,这人恐怕并不想帮她。
她心中忐忑,背脊生汗,偷偷抬眼看向太后的时候,却现她的脸色没有想象中的难看。微蹙的眉宇间,并没有被戏弄的恼怒,而是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忧色。
她随即冷冷地觑了林晚卿一眼,片刻之后便吩咐人将她带下去了。
林晚卿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苏陌忆,老老实实地跟着一众宫人退下了。
人都走了,正殿里空下来。
苏陌忆坐直了身子,转身对着太后道:“皇祖母想问什么便问吧。”
态度倒是坦荡。
只是,太后看着他脖子和手腕子上留下的一圈红痕,只觉得太阳穴跳痛。
她随即伸手揉了揉,移开眼,嫌弃地指着苏陌忆的脖子道:“给哀家遮好,这般孟浪,成何体统。”
苏陌忆的耳根微不可察地红了,低头快打理了一番,又听太后冷哼道:“自己绑的?你自己能把自己捆成那副鬼样子,哀家才真是信了你的邪。”
苏陌忆笑笑,“什么都瞒不过皇祖母的眼。”
太后被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气得嗓子干。
她忽然想起之前向他引荐卫姝的时候,这人可是亲口告诉过她“身为行狱之官,错了就是错了,错了的话不能顺着接。”
现在倒好,直接真眼说瞎话。
可自己养的好孙子上赶子的要去护人,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于是太后拍拍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又道:“堂堂大理寺卿,你这又算什么?”
“祖母说错了,”
苏陌忆依旧是淡然的语气,带着恭敬和笑意,“现在坐在这里跟祖母说话的不是大理寺卿,是景澈,您的外孙……”
他一顿,眼神里夹着碎光,向外看的时候语气里又多了几分柔色,“也是她未来的夫君。”
太后一怔,神色严肃下来。
“你想好了?”
她问。
“孙儿本就从来不曾迟疑过。”
这句话引来一阵沉默,片刻后,太后问:“关于萧家一案,你来信说……”
“关于我母亲受害一案,早先孙儿已经去信说过了,萧家或有冤屈,还望皇祖母许以时日查明。”
太后闻言不再说话,半晌,悠悠地叹出一口气来。她朝着苏陌忆摆摆手道:“皇上都同意的事情,哀家敢说不行?只是……”
她抬头,眸色中泛起一点苍茫,像是落入了什么回忆,片刻才道:“皇后……倘若真的是她,安阳该有多伤心呐……”
苏陌忆知道太后指的是什么。 陈皇后与他娘亲幼时便相识,少时更是彼此的闺中密友,两人年龄相差五岁,她一直是把陈皇后当成妹妹来疼的。
故而当时陈皇后说,安阳公主是因为顾念她怀孕辛苦,才要求与她换的车,所有人都信了。
也正因为如此,安阳公主出事之后,没有人怀疑到陈皇后身上。
许是没有人想到,人性之恶,恶及至此。
太后沉默不语,一向清明的眼中泛起阴翳,侧身紧紧拽住了手边的茶盏。
另一边,跟太后回到盛京的陈皇后看着一路上的残垣断壁,心中早已漫起阵阵不安。
她径直回了承欢殿,支了奶娘去打听消息。
屋内燃着地龙,暖意盎然,却止不住背脊的阵阵森凉。屋外传来宫人们除冰洒扫的声音,窸窸窣窣,像刮在心尖上的细刺。
随着一阵刺骨冷风的灌入,陈皇后转身,见奶娘带着一身的寒意回来了,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