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茹古涵今
皇后只着一身寝衣,披散着一头乌发坐在床榻上,手里还抱着一个枕头,真是有些悲痛过度的疯魔形状:“皇上为什么不来?永璟是皇上的嫡子啊!他怎么能不来呢?”
“永琪不过是一个庶子,如何比得上本宫的永璟来得尊贵?一个庶子成婚,怎么也配得上皇上这般重视?她愉妃凭什么?”
皇后的精神确实不怎么好,有几分胡言乱语的感觉,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她摇晃着手里的枕头,像是抱着一个孩子那样:“永璟乖~你皇阿玛很快就会来看你了……”
可话才说完,她又好像看透了这枕头并非是她的爱子一般,把枕头随手一扔,两眼放光一样地看着身边的宫女:“皇上是不是要册封西林觉罗氏了?什么位分?贵人?还是一举封嫔?”
此时的茹古涵今里,只有皇后和几个小宫女,掌事宫女容庆已经去了九州清晏。
几个小宫女听着皇后一句又一句的胡话,吓得都不敢吱声,只能先把大门关了,免得被外人听了去。
“都怪那小蹄子,一定是她,她个扫把星!”
皇后突然又变得凶狠起来。
几个小宫女再不敢不拦着了,如今谁不知道这未来的五福晋不仅得太后喜欢,还得了皇上的青睐,五阿哥的婚事比从前四阿哥的还要隆重些,这一来,谁还敢不赶紧讨好着?
“娘娘可别说
了!皇上听见了又要怪罪了!这西林觉罗氏是五阿哥的福晋,可不能乱说啊!”
小宫女也顾不得旁的了,永璟刚走的时候,皇后就说了几句疯话,被闻讯赶来的皇帝听了个一清二楚。
乾隆大怒,当场就下旨,将十三阿哥梓棺挪去静安庄,全然不许皇后探视。
皇后哪会听?
她还欲再说什么,容庆已经从外头进来了:“让你们看着娘娘便是这么看的吗!”
几个小宫女面面相觑地躬着身子不敢反驳,在容庆的摆手下退了下去请了太医来。
“皇上还是请不过来吗?”
见了容庆以后的皇后,要比起方才冷静许多,只是在看到容庆的摇头过后,很快便又低垂着头,重新抱起那个枕头。
屋外传来住在偏殿里的永璂的哭声,皇后突然又警醒问道:“是不是永璟在哭?”
“娘娘……是十二阿哥。”
容庆低声说道。
皇后又看看怀里的枕头,有些哀戚:“永璂……本宫只剩下永璂了……可皇上连永璂都不愿意看一眼吗?皇上的心不是在十四阿哥身上就是在永琪身上……”
容庆有好些话想说,比如方才九州清晏,乾隆说若是皇后再发疯,便要将她禁足,还要把十二阿哥送去太妃身边抚养……
又比如,阿睦尔撒纳叛乱平息,战事大捷,乾隆不许后宫前朝有哀色,淑嘉皇贵妃一生生下四个皇子,她的身后事都不曾肆意大办,更别提怡嫔和揆常
在了……
如此情形下,娘娘身为国母更当为表率……
帝王家多无情啊,可是这些话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呢?
她只能无力地说道:“娘娘别这么说……”
——
皇后说了什么,又得了什么惩罚,以筠还是在八月初,众人启程去木兰前,听书仪来出云轩说起的。
书仪送来的是一套红底双喜纹样的彩釉茶具和一幅郎世宁绘制的她与永琪的画像。
“要我说,我来送茶具是假,送画是真。五弟被皇阿玛派去泰陵祭酒,实在不得空,巴巴地求了我给你送过来。”
书仪一进屋就笑着说道。
以筠无奈,这几日从旁人嘴里听来的永琪都是忙得脚不沾地,说来可笑,他这么忙得原因还是太后怕他俩再在私底下偷偷见面,于是这几日总会有书仪或者两位公主亲自来出云轩送这送那。
借别的理由来找人看看她的近况。
这样笨拙的理由,不大像是永琪干的,可偏偏就是他干的。
以筠也是时常被他的行为弄得发笑:“不过是一幅画罢了,回头仍旧要带到王府的,何至于就这么送来了?”
“哟哟哟,这还没嫁进来呢,就想着直接送去王府了?”
两人已经有好一阵没见,可是这会儿书仪也仍旧不曾忽略了任何一个可以作弄她的时候。
以筠轻哼了一声,只顾端详郎世宁的画,并不反驳。
画上画的是二人幼年时一起在如意馆赏画的情形,其实时隔多年,在这
个没有相片的时代,连她也很难记得当年的情形。
可郎世宁的画竟让她觉得回到了过去。
“你看那落款的时间,我本以为是郎世宁得知你俩要成婚才画的,后来才知道这竟是他早几年前就画好了的。”
书仪指了指落款的日期,乾隆十四年。
以筠唇角微微扬起,在心里暗忖,原来郎世宁那么早就……
她收了画,只叮嘱语芙好好收好,这几日让人送来的字画不少,有的是不用带去王府的,可别记混了。
书仪在一旁看着她颇为珍视这幅画的样子,只觉得看见了永琪的影子,昨日在王府,永琪也是如此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