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轩。
鄂以筠换了一身茈藐色月季刺绣兰草冬季衬衣,外罩山岚色花罗对襟棉褂,颈间围一兔毛围脖,领口第二颗盘扣上,挂着冬至时太后赏的莲叶佩,不似方才那般鲜艳,可于人群中,也一样夺目。
“五太太、六太太和大少奶奶来了。”
平蝶从外头进来传话。
鄂以筠点了点头,从语芙手里接过了汤婆子,一面披了披风往外走:“古琅榭那边可都备下了?去怡真堂西厢房把馨儿接过来。”
“请两位叔母和嫂嫂安。”
等鄂以筠走到出云轩外,三人正巧走到门口的扇形影壁处,忙行了礼。
乡君站在中间,一身琼琚色翻毛披风,内搭月白色蜀锦芍药氅衣,看着虽素净,但架子头上的鎏金镶宝石凤蝶步摇和嵌宝石白玉扁方却将她爱新觉罗的出身展现得淋漓尽致。
六夫人喜塔腊氏,一身天水碧绣合欢花对襟翻毛长袍,梳包头盘发,头戴宝蓝点翠珠钗,发髻虽不时兴,可就是这样有些复古的发髻,让她多了几分韵味。
两人的侧后方站着马佳氏,一身墨灰色山水纹样的旗装,外套晴山蓝翻毛披风,梳小两把头,簪了一支赤金花簪和一朵浅橘红绢花,鲜艳明媚。
三人虽有辈分之差,但细究起来倒也差不多年纪,比起以筠来,也都只长十岁左右,故此今日生辰小宴,她只请了这两位年龄稍近
的长辈。
“今儿你是寿星,咱们可受不起你这礼。”
乡君一面笑一面说道。
六夫人打量了一会儿以筠,说道:“二姑娘今儿打扮得真好看,这几年是越发出挑了。”
“叔母和嫂嫂也都别在这儿站着了,如今宾客们也快来了,就去古琅榭那边坐着吧,我已叫人生了炭火了。”
以筠勾唇带着三人往出云轩北边的水榭方向走,一面听了六夫人的话笑道,“多谢叔母夸奖呢!”
从出云轩出来,便是一条南北方向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里头养着家养的鱼、虾,河上跨一木桥,桥边竖一木牌,上书月鹤桥三字。
小河至出云轩间树木丛生,草木葳蕤,百花遍地,几人沿着石板路过去,不消过桥。
出云轩的东北方向就是今日宴会所在的古琅榭,三面临水,一面靠着一小丛树,雕梁画柱。因着是冬日里,鄂以筠让人掩了周身镂空的雕花核桃木门,又生了炭火,亦不至于太过寒冷。
古琅榭的对面,假山林立,假山间又种了不少的竹林,和出云轩周围的一样,都是当年鄂以筠满月取名后,鄂尔泰命人在知春园里种下的,以衬“筠”
字。
假山分隔了两处院落,北边是芳屿亭,今日在这里有歌舞助兴;南边是朝晖阁,小小的阁楼,尚无人居住,等伯府三姑娘鄂以馨再大一些便移居此处。
“你今儿把这儿装点得倒真好看。”
马佳氏一路走一路夸赞
。
知春园比起别处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这后院,平日里只是花草繁盛,可今日因着宴客的缘故,还挂了好些各色的灯笼,即使白日里不点灯,这会儿看着这各样的花灯,也是颇为赏心悦目。
鄂以筠抿唇轻笑,被夸赞过后的欣喜才勉强压了下去,谦逊道:“我不过提了一嘴罢了,这些花灯还是拖了大哥哥和二哥哥找人买来的。”
古琅榭里下来了个嬷嬷,一身浅棕旗装,梳着府里嬷嬷一样的盘辫,见了四人忙行了礼。
“崔嬷嬷起来吧。”
以筠抬了手。
崔嬷嬷是知春园管事陈子方的妻子,是从小在伯府里伺候的,后来便被分配到了三夫人身边,也成了心腹,今日因着鄂以筠头次举行宴会,才被指派过来的。
“信勇公府的言思姑娘还有彤姑娘都已经到了。”
崔嬷嬷在一旁说道。
言思是舅舅哈宁阿的女儿,比以筠小几个月,彤姑娘是姑姑鄂淑与索尼堂侄孙肇敏所生的长女,叫静彤,姓赫舍里,今年十五,已经与按察使国梁之子哈达那拉氏特克慎定了亲的。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进了古琅榭,因为知道还有三位宫里的要来,众人落座时也纷纷让出来上首的位置。鄂以筠看着坐在最末端的表妹和表姐先上去与二人说了会儿话,才转身去吩咐崔嬷嬷:“和戏班的人说一声,先弹会儿琴,一会儿公主来了再上歌舞,厨房那边也是这样。”
静彤
看了眼有模有样的鄂以筠,回身朝坐在一旁的马佳氏笑道:“我还真真儿第一次见筠姑娘这般正经的模样呢。”
赫舍里一门出过后妃,故此静彤的一颦一笑都是大家闺秀的典范,是三夫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礼仪最是过关。
马佳氏尝了一口桌案上点心,方才说道:“确实难得。”
刘嬷嬷去西厢房接了鄂以馨姗姗来迟,一见了言思便忙往她身边钻。鄂以筠见了并不多说,只嘱咐着刘嬷嬷好生照顾,一边又去了一旁亲自检查了今日宴席所用之物。
才嘱咐完,就听崔嬷嬷报:“公主到了。”
与鄂以筠这般和两位公主认识多年的情分不同,这里的几人,其实都不曾见过,故此今日见了通传,纷纷起身行了礼:“请固伦公主、和硕公主安。”
鄂以筠是见惯了的,又是寿星,只行了个扶鬓礼便罢。
和敬与和婉二人都是架子头,似是有心不让人太顾及身份,并未多花心思打扮,见了众人,也不摆公主架子。和敬在丫鬟的带领下坐在了头一张桌案旁,一边说道:“大家都不必拘礼,今儿既是筠妹妹生辰,大家只以寿星为主就行,不必太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