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应声。空气中的一切都非常神秘,斯特罗伊夫紧挨着我的后背,我能感觉到他在发抖。我迟疑了一下,不知是否该拿出一根火柴擦亮。我隐隐约约看到有一张床在墙角,不晓得火柴的光亮是否会映照出床上一具躺着的尸体。
“你没带火柴吗?你这笨蛋。”
斯特里克兰德呵斥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吓了我一跳。
斯特罗伊夫惊叫起来。
“上帝呀,我以为你死了呢。”
我擦亮一根火柴,四处寻找蜡烛。在慌忙间,我看出这是一间非常狭小的屋子,一半用作居室,一半用作画室。屋内除了一张床,并没有其他家具。墙边放着一些画板和画架,还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地板上没有铺地毯,屋里也没有壁炉。颜料盒、调色刀和各种杂物乱七八糟地堆放在桌上,幸好我在这堆东西里找出了一小截蜡烛,于是把它点上了。斯特里克兰德很别扭地躺在床上,因为那张床对他而言显然不够大。为了取暖,他把所有的衣服都盖在身上。他此刻正在发高烧,这是显而易见的。斯特罗伊夫来到床边,激动得嗓音沙哑。
“啊,我可怜的朋友,你这是怎么了?我完全不知道你病了。你为什么不找人通知我?你完全清楚,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你还在意我说的那些话吗?我没有别的意思。我错了,我不该跟你生气。”
“见你的鬼去吧!”
斯特里克兰德说。
“讲讲道理,好不好?让我来帮你躺得舒服些。没人照顾你吗?”
他朝这间肮脏的小阁楼望了望,不知该从哪里开始,最后整理了斯特里克兰德的被子。斯特里克兰德大口喘着气,沉默地压抑着怒火。他愠怒地瞥了我一眼。我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如果你们想帮我,就去给我买点儿牛奶喝吧,”
他终于开口说道,“我已经躺了两天了。”
床边有一只盛牛奶的空瓶,还放着一张带有面包屑的报纸。
“你吃东西了吗?”
“没有。”
“多久没吃东西了?”
斯特罗伊夫喊道,“你的意思是你已经两天没吃没喝了吗?真糟糕。”
“我喝了水。”
他的目光在一个大水罐上停了一会儿,那东西就摆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这就去,”
斯特罗伊夫说,“你还要其他什么东西?”
我建议再给他买一个热水瓶、一些葡萄和面包。斯特罗伊夫很庆幸能有机会为他效劳,噔噔噔地跑下楼去了。
“倒霉的蠢货。”
斯特里克兰德嘀咕道。
我摸了摸他的脉搏,跳得很快,也很微弱。我向他提出一两个问题,他都不答话。我一追问,他就负气地扭过脸去,朝墙壁躺着。我无事可做,只能静静地等在屋里。十分钟以后,斯特罗伊夫就喘着粗气回来了。除了我建议他该买的东西,他还买了蜡烛、肉汤和酒精灯。他是个很能干的家伙,片刻也没耽误,就煮了牛奶,再把面包放进牛奶里。我量了斯特里克兰德的体温,华氏一百〇四度[2]——他的确病得很厉害。
[1]原文为法语。
[2]相当于摄氏40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