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醫生,第一個闖入她視野的人是齊烽。孔姒沒能看清他的雙眼,兩塊鏡片反射窗外的光,不知是夕陽或朝陽。
他偏頭看孔姒,似乎也受陽光的困擾,眯起眼睛靠近她的臉頰。
孔姒仍未看清他的眼睛,或是說眼珠,他的雙眼朦朦朧朧,似乎蓄著眼淚。
「你昏迷兩天了。」他聲音低啞,輕輕握住孔姒的手。
孔姒沒有掙扎,不代表她同意被安撫,她只是沒有力氣。
「他……」孔姒試著發出聲音,喉嚨傳來險些劈裂的痛感。
「孔隅和……她,都搶救無效去世了。」齊烽說著,微微攥緊她的手。
他的力氣太大,令孔姒感到清晰的刺痛,因此她的手指在齊烽掌中顫動,連帶著齊烽的手也瑟縮。
「他……」孔姒仍然艱難地,嘗試尋找誰。
「什麼?」齊烽湊近她,把耳朵貼過去。
孔姒喘了口氣,蓄起再次發聲的力氣,她呢喃著念出另一個人的名字,「魏知悟……」
掌心一松,齊烽觸電般抬起頭來,難以接受地看著孔姒的眼睛,想找出一點兒戲謔或嘲諷。
然而什麼也沒有,她用尋找至親之人的眼神和口吻,呼喚一個她認識不足半年的男人。
「你只給他發簡訊求助。」齊烽直起身子,感到呼吸困難。
他漸漸聽不見自己的聲音,遵循情緒和本能,不斷說著,「分明我才是離你最近的,你知道我已經計劃好去接你們。哪怕你不願意聯繫我,你可以在還有意識的時候,聯繫急救車,而不是要求遠在天邊的人來接你。」
齊烽停頓片刻,他需要一些氧氣,平復他反覆陣痛的心臟。
「你根本不想活下來,對嗎?」他面色蒼白,和自己確認這個事實。
面對齊烽的情緒起伏,孔姒平靜得過頭了。
她坦然且無聲的承認,她確實一心尋死,可惜閻羅殿不收,她被平蓓怡推回了人間。
「他在哪裡?」孔姒又問。
齊烽的臉逐漸遠了,聲音也遠了,輕飄飄的,「他會來的。」
這句話剛說出口十餘秒,病房的門被推開,魏知悟氣喘吁吁趕進來。
「醫生說她醒了?」
這句話是問齊烽的。
沒等齊烽回答,魏知悟看見孔姒的一雙眼睛,陷在蒼白的病容里。
孔姒的眼淚突然湧出來,她早該這樣哭的,只是強忍著,不願在齊烽面前流淚。
「我……讓你來接我……」孔姒斷斷續續說。
她鐵了心,不願從雪原走出來,她不想無助地躺在齊烽懷裡。如果要料理後事,孔姒希望把這件事交付於一個乾淨的人,比如魏知悟。
「對不起。」魏知悟的聲音很輕,他握住孔姒空蕩蕩的右手,「我來得太晚了,也沒能救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