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光未明,大琰迎接使臣的队伍已经出。
绯玉跟在沈翎玉的马旁,暗恨自己昨日挡不住谢秋追问,胡言乱语了一通,今早还搭上了自己两个月的银子。
程正辞在随行之列,待到了驿站,他便来见沈翎玉与梅渝川,是为了再叮嘱一些话。
程正辞还记着沈翎玉杀死石旻的场面,又因徐氏深知沈翎玉睚眦必报的性子,因而与沈翎玉说不上几句话便开始额头冒汗。
“殿下威仪过甚,瞧给咱们程大人吓得。”
梅渝川在一旁笑吟吟道。
不怪梅渝川此时阴阳怪气,那日他喝了沈翎玉的茶,回到家中后才开始作,梅渝川几乎一整晚都宿在了茅厕。
那时梅渝川才明白,沈翎玉的那句“全了主仆情谊”
是全在了这,若不是他有心与沈翎玉卖乖,这位容华殿下大约已经想着怎么取他的性命为好。
沈翎玉记得程正辞,她对梅渝川视若未闻,转头对程正辞道:“程大人只管用心办差,需要配合之处尽管开口。”
程正辞听了这话也没放松多少,恭谨道:“因是西域与南桑一同,故而两国间有些不能提的旧怨还望殿下与梅大人悉知。”
沈翎玉闻言,便明白程正辞要说何事了,这算是一桩风流韵事,生在南桑先皇后与西域宛氏一位王爷之间。
那位王爷名唤宛柯,喜好酷似燕扶风,不爱朝堂,爱游历山水,不过此人风流成性,惹下了一堆桃花债。
这其间有江湖儿女,也有名门望族,更有些被隐匿多年不可言说之人。
南桑先皇后便是其一,这位南桑先皇后性子柔婉,却不似奚皇后那般刚柔并济,能制衡后宫。
南桑如今的皇帝还是一位王爷时,这位先皇后便在后宅中备受蹉跎冷落。
宛柯便是在此时寻得了机会,他于佛寺有缘与其一见,宛柯此人与所遇桃花大多是露水姻缘,是以他从未去打听这先皇后的身份,以及其是否婚配,只一心恋慕先皇后的姿容,最终惹下大祸,被当场捉了奸情。
南桑皇帝虽不喜爱这位正妻,却也容忍不了这奇耻大辱,他将宛柯捆了让死士将其押送回西域,西域君主废掉其王爷的身份,最终被幽禁起来,先皇后则因此被赏了一道白绫,当晚便悬梁而去。
此事对外秘而不宣,只称先皇后重病缠身,因而亡故。
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依旧没能堵住,悄然流传于民间,至今未能有人敢言之凿凿的说上一句两人确有私情。
然而流言蜚语听得多了,南桑皇帝难免不会生出逆鳞,没多久就在宫宴上处置了一位三品大臣,只因其在席上醉酒念出了先皇后的谥号。
自此,南桑上下无人敢在提及此事,西域自觉理亏,也断然不会无事生非,去寻那不痛快。
这厢,程正辞废了好一番口舌,才将这么一桩不太体面的事说得十分体面,沈翎玉在一旁听着,嘴角略微抽动,几乎要忍不住夸他一句“舌灿莲花”
。
梅渝川大约是没听过这档子事,等程正辞说完,他久久没能回过神来,还是程正辞连唤了他几句,梅渝川才不得已收起他那“大惊失色”
的表情。
沈翎玉抬手斟了几盏茶,道:“程大人,喝口茶润润嗓子。”
程正辞接过了茶,又见沈翎玉眉眼温润,心道:“这位容华殿下做起正事来还是极有风度的。”
梅渝川却知道,沈翎玉是不爱听程正辞继续啰嗦,变着法子堵人家的嘴。
辰时末,驿站外响起一阵马蹄声,传信的斥候翻身下马,小跑着来到沈翎玉几人所在。
斥候禀报道:“大人,两国使团已至二十里外。”
驿站中的官员兵士们得了吩咐,当即动起来,撑起大琰旗帜整装待,准备迎接使团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