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云医术十分高明,但对蚩离中的巫蛊术全无办法,只好负着他一边跑路一边让蚩梦和他聊天,让他保持意识。蚩离无力地垂着头,艰难地伸出他枯树枝一样的手臂扣在李星云肩膀上,“七日……还有七日,兵神怪坛就要现世了。”
蚩梦哽咽着轻拍父亲后背为他顺气。张子凡惊呼一声:“刚刚那个坛子里的,就是李淳风前辈提到的兵神怪坛?”
陆林轩急切道:“难道这就是巫王和李嗣源的阴谋?”
李星云安慰道:“您放心,那怪物已经被岐王戳瞎了双眼,构不成威胁了。”
蚩离哀叹道,“没有那么简单……很多,还有很多。也许藏在整个苗疆。”
众人之中,李云昭最清楚兵神怪坛的可怕之处。若是复制出一千个、一万个这样的怪物来,那便不是血肉之躯可以阻挡的。她的身体微微战栗,眼前仿佛浮现出那无止无休的混乱与硝烟,百姓像不值钱的杂草,在烧遍九州的烈火中化为黄土。
侯卿站在她身后,伸手想将她揽入怀中,但最后只是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我们还有时间。”
死溪林中,众人静静地等待着蚩离泡完药浴。鲜参蹲在秋千上,时不时偷看着埋着头的女儿,忍不住和她说说话,“你……饿么?”
蚩梦摇摇头。鲜参不意外女儿有这样疏离的反应,但还是有些尴尬,藏满污垢的长指甲挠了挠自己的脸。蚩梦的口吻很平静:“老爸会没事的,对么?”
我不晓得。鲜参不敢说出这个不确定的答案。
蚩梦慢慢走到她面前,摘下飘落在她头顶的绿叶,撩起她过长的杂乱的头,用衣袖一点点擦掉她脸上的脏污。因为女儿的触碰、亲近,鲜参的身体颤栗起来。
她的脸逐渐变得干干净净,虽然颇有风霜岁月的痕迹,但灵动秀美,与蚩梦极为相似。李星云脑中灵光一现:当时他们在蜀地寻找圣童时,那曼达拉花中的石像……原来就是她。
蚩梦低下头,和母亲额头贴着额头。这个风风火火的“小妖女”
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温柔,善解人意。她柔声安慰母亲:“他会没事的。我不害怕,你也不要害怕呀。”
也许蚩离真的听到了妻女的祈祷,在鲜参母女的满怀期待中,他大踏步走了过来。他本来瘦骨嶙峋的躯体重新健壮结实起来,缩成一团的身体张开,看着高大魁梧,和那个奄奄一息的骷髅老头有天壤之别。蚩梦一个飞扑撞入他的怀里,方才安慰母亲的稳重一扫而空,哇哇大哭道:“老爸!”
蚩笠摸了摸女儿的头,“别哭啦,我回来啦。”
蚩梦不放心地拉过他的手掌,看还有没有伤口留下。
蚩笠更为关心的是另一件事,“现在距离我回来,过了多久了?”
蚩梦擦着眼泪道:“已经过了两天了。”
“还有五日,看来还有时间。”
他目光向女儿身后的同伴们扫去,面容都很年轻好看,但都不认得,唯一认得的是侯卿,“侯老弟?你为何在此?”
他们的交情应该还没好到拼死相救的份上罢?
侯卿行礼道:“师爷,往后叫我徒孙便可。”
蚩离:?侯老弟这是童心未泯,在玩过家家么?
众人围拢过来,有些惊奇地望向这位被蚩梦天天念叨的蛊王蚩离。作为蚩笠的亲弟弟,两兄弟长相瞧不出有太多相似之处,蚩笠相貌丑陋苍老,而蚩离瞧着不过中年样貌,仪表堂堂。
姬如雪难得起了好奇心:“你是巫王的弟弟,年岁相差又不大,怎么看着比他年轻了许多?”
蚩离道:“非是我年轻,是他天天和巫术打交道,看着比真实年龄衰老许多。”
他话音未落,就被妻子一巴掌扇进了土里。鲜参按着他的后脑勺往土里压了压,怒气冲冲道:“蚩离!早晓得你这样没用,我当初就不该把姑娘送到万毒窟去,看看她跟你过的是什么日子啊?你居然让她自己一个人去中原流浪?”
蚩离挣扎着抬起头辩解:“我让她去中原,是为了让她远离万毒窟的……”
鲜参又是一把按倒了他,“我不听!我告诉你啊蚩离,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家暴”
,一旁的年轻人们看得目瞪口呆。李星云喃喃道:“这么一比较,我觉得雪儿真是……太温柔了。”
李云昭十分羡慕鲜参压倒性的武力,她武功要是早到这个境界,朱雀门前就直接能把哥哥打晕抗走,哪里有后面弯弯绕绕这么多事。
蚩离费了老大劲才把自己从土堆里拔出来,也有些气愤:“婆娘,这么多年不见,你不仅出口伤人,你还出手打人,你……变了。”
鲜参呵呵一笑:“说得轻巧,你在这个破林子里呆上十多年试试?看看你会不会变!你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
蚩梦站在父母中间,同时抱住了他们。这对夫妇的舌头突然像打结了,一时说不出话来,沉默着回抱住了女儿。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团圆。
众人聚起一堆篝火,在林子里捡了些野果,猎了些小动物,放在火上烧烤。李云昭本来不想打扰这难得团聚的一家,但有的事情不得不问清楚:“兵神怪坛,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姐杀过许多这些怪物,但如何制作却从未打听。
蚩离道:“说起来,这还是中原人赋予它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