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之鱼与退休教师贾直仕就座在贤王庙后院的正房内喝水,所谓正房是正对着贤王庙后墙的房,南侧是一道改造了的大铁门,小汽车或是农机具什么的是可以直接进入贤王庙后院的,而北侧四间简易棚也加固得牢牢的,收拾得干干净净。所谓喝水而不是喝茶,是喝了杯子中加了点茶叶的水罢了,自然少了几分茶韵。贾直仕是退休后没事,被村里请来照看贤王庙的,后天是一年一度的贤王庙庙会,提前开门过来收拾一番也是他的工作,而和田之鱼校长说话则是他的爱好了,虽然他教了大半辈子数学,对文史并无研究,但听田之鱼讲解还是饶有兴趣的,他听起来觉得有道理。
对于贾文娟也就是贾老师、贾直仕的女儿提出的梁祝墓,贾直仕相信田之鱼说的有道理,说贤王庙前的两座坟墓是民间传说中的梁祝墓似乎没有史料依据,历史上无记载、地方上也没有见到过任何文字上的蛛丝马迹,或许梁祝二人根本就不存在吧,再说各地纷纷地主动地现梁祝墓的消息不绝于耳,这事听起来也就不大靠谱了。田之鱼觉得不靠谱,贾直仕也觉得不靠谱,可不靠谱归不靠谱,这梁山泊、祝英台的小村子名称可是老辈子传下来的,为什么取这样的名字,二人讨论来讨论去,也没个着落,眼看太阳快错过了大铁门,田之鱼也只得起身告辞了,虽然贾直仕也说了挽留的话。
“田校长,让我趁趁车”
,田之鱼还没有打开他那辆小熊猫车的车门,贾文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或许因为个高而美,更或许因为美而显得个高了,贾文娟的美是条顺也是盘秀,反正没有哪儿一点能破坏掉这女子美感的。就在田之鱼走神的瞬间,贾文娟早已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上,轻轻地说道:“你老丈人也不留你吃饭?”
田之鱼脸一红,赶紧上了车拉上了车门,插上钥匙启动了车。
贾直仕还在车窗外不知是跟女儿打着招呼还是要再次挽留田之鱼的时候,车子已经缓缓启动了,向着隗镇方向驶去。隗镇政府的所在地并没有在隗村,而是于二十年前搬到了隗村下边的一个叫河屯的村子了,虽然还叫隗镇,虽然那个叫河屯的村子里的人家也大多数姓隗,虽然还有诸多的虽民,但隗村的落伍也就在所难免了。车子刚进入镇区地界,贾文娟一把抓住了方向盘说道:“真让回学校吃啊,今儿可是周六的,学校里没饭的,我的大校长。”
田之鱼直到这时才似乎回过神来,轻轻打了贾文娟伸过来的那只细长白嫩的手说道:“注意安全,小心驾驶噢”
。贾文娟的手并没有缩回去而是轻轻地放在田之鱼手上说道:“小心驾驶,小心驾驶,你驾驶起人家来哪一回小心过,这回倒小心了,看你那胆小鬼样子,那老东西不是你老丈人是啥?”
说着狠狠地在田之鱼手上捏了一下,痛得田之鱼咧嘴说道:“好、好,请你吃饭中不?”
贾文娟这才缩回手,努了一下嘴表示了“这还差不多”
的意思。
田之鱼说话时早已调过车头来,他可不想在隗镇大街上吃这餐带着挑逗气息的午饭,贾文娟没有反对,看来她也默认了田之鱼的选择,似乎得到了某种信号与满足,车子就这样沿着诗河边一条直通无梁镇的柏油路向前驶去,诗河是田县境内四条河流——溱水、诗河、湖河、涂水中最大的一条,也是田之鱼心中最美、最富有诗意、最具文史气息的一条,而通往无梁镇的路本来在山梁上,也就是贤王庙前那条老路,是一条弓形路,要绕行插箭岭后的留镇的,远了好几公里。
车子在春日的阳光里行驶着,诗河流水闪烁的光影时不时地映进车窗,偷看着车子里的人,出轻快的吟叹。一派大好春光,二人长长地对看了一眼,暖暖地笑着。正是:
窗外春光无限
东风柔
吹得落红片片
几片杏花逐流水
流水却把石儿缠
劳燕新泥啄
不知落入谁家新椽
窗内人语呢喃
呢喃不是春
又把春来唤
车子里的二人欢快地说着上午的见闻,贾文娟说似乎看见了田知县来隗村贤王庙了,田之鱼淡淡地回道,看来你的那篇假报道起了作用哎,都惊动知县大人前来一探究竟了,贾文娟听了倒生出几分不快来,田之鱼竟然说她的现纯属子虚乌有。贾文娟生气地问道:“这梁山泊、祝英台的地名可不是人家虚构的吧,我的大历史学家,你和贾大老师研究了一晌了,也没有个定论吧,你没有答案,那就得承认我的答案是对的!”
贾文娟带有几分武断地说着。
田之鱼笑道:“我的贾老师、大诗人,世上有没有梁祝这两个人还在两可呢,这些年,也不知从哪儿冒出那么多梁祝墓来,是不是太玄乎了点?至于那两个地名,肯定有它的来历,但也肯定与梁山泊、祝英台无关。”
“无关、无关,那你的有关又是什么呢?没有吧。”
贾文娟似乎带着胜者的口吻说道:“你也看到了,那一对对、一双双蝴蝶是怎样殉情而逝的?这总不会是我造的假吧。”
说完直直地瞪着田之鱼,带有几分威胁的味道。
田之鱼这下倒放慢了语,慢条斯理地说道:“贾老师,那是蚊香给熏死的。”
“什么?熏死的!真没有诗意。”
对于田之鱼毫无厘头的回答,贾文娟不知是恼了还是笑了,伸过一只拳头来,作势要打田之鱼,田之鱼一斜身子,车子便一下子偏了方向,向诗河流水里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