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已经傻到了,这会说这几句话了。
穆桑榆枕着他的胳臂,笑着轻轻说道,“谨修……”
“嗯?”
“我饿……”
寿安书院之中,蒋太皇太后正看着豆蔻写字,忽听宫女来报了穆贵妃苏醒的喜讯,一时欢喜的将茶碗都合在了身上,茶水顿时浸湿了袍服。
幸而已是初冬时节,人穿的厚实,一时并未湿透。
蒋太皇太后连声哎呦着,“瞧瞧哀家这老糊涂鬼,如今喝茶都要弄湿衣裳了。”
藏秀连忙过来,拿了帕子替太皇太后擦拭,笑道,“贵妃娘娘醒了,这可是天大喜事,怪道太皇太后娘娘连茶碗都要端不住了。”
蒋太皇太后又笑又叹,“三个月啦,谁想到这个时候榆丫头突然醒过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再大的喜事也没有这件大!眼瞅着就要腊月了,哀家之前还念叨着,今岁过年,榆丫头可陪不了老太婆了。到时候啊,哀家坐着,她躺着,冷冷清清有什么意思!”
藏秀笑道,“这就是老天听到太皇太后娘娘的心声,特特的放了贵妃娘娘回来呢。又许是贵妃娘娘在那世里,也一般惦记着太皇太后娘娘,所以自己寻着路回来了。”
一旁豆蔻听见消息,遂将笔丢下,下了凳子就想往外跑。
蒋太皇太后急忙叫住她,“小丫头回来,做什么去?!”
豆蔻被宫女拉了回来,撅着小嘴说道,“娘醒了,孙儿要去找娘!”
蒋太皇太后在她的小脑袋上点了一下,“你且在这儿等着,哀家换了衣裳,咱们祖孙俩一块过去。”
说着,转进里间,让宫女伺候着换了袍子。
罢了,明日再去吧,让他们小两口多亲热亲热。想着,她又拉了豆蔻过来,说道,“乖孙女,听你皇祖母的话,今儿先别去啦。把功课做了,皇祖母吩咐小厨房给你做八宝羹、琥珀糕吃。”
豆蔻不依从,拗着蒋太皇太后撒了好一会儿娇,但看皇奶奶一点儿不松嘴,只好作罢。
春泽斋内,穆桑榆换了件淡青色茧绸薄袄,坐在床上,面前放了一张梨花木小几。
桌上一碗小米粥,一碟玉兰豆腐,一碟清炒芦蒿。瞅着面前的清粥小菜,穆桑榆有些不大开心。
年头,她醒来那会儿,就是见天的喝稀饭吃青菜。
何况,她自己也是个医者,自然明白久饿之人当以清淡软烂饭食养胃的道理,便也没什么好挑剔的,执起调羹,吃了起来。
小米粥炖的甚是软烂,清香怡人,粥里还放了红枣、山药等滋补之物。
穆桑榆连吃了两碗小米粥,还觉不足。
黎谨修却记着夏侯宇的交代,榆儿初醒,肠胃必定十分虚弱,不宜过量进食,不准她再多吃,吩咐宫女将碗盘都收拾了,任凭穆桑榆在旁如何央求,一概不听。
穆桑榆一时也赌起气来,背过身子,不去理他。
夏侯宇进得屋内之时,所见便是这么一副温馨却又有几分怪异的场景。
见到床上坐起的纤细背影时,他竟有几分恍惚。
足足三个月,他已然不抱什么希望了。
穆桑榆的症状太过离奇,古往今来、中原异域,但凡他能寻到的医书之中,都未有记载,而他年纪尚轻,所见有限,更是无从着手。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护着穆桑榆的心脉,为她养血固元。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醒来的希望日渐渺茫,在自悔、痛苦到近乎麻木之后,夏侯宇渐渐自我宽慰起来。
这样或许也好,他总能够每日见见她了。
适才,李德甫来传陛下的口讯,言说贵妃娘娘苏醒,要他前来为娘娘诊脉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贵妃……榆妹妹……竟然醒过来了!震惊、狂喜及几许不能告人的怅然,让夏侯宇的内心一片杂乱。
走进春泽斋,看着人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喜色,对于穆贵妃已然苏醒这件事,他才有了真切的实感。
是的,她醒来了,她是穆贵妃。
夏侯宇垂下眼眸,收敛着那些澎湃的思绪,稳步上前,向黎谨修与穆桑榆下拜行礼,“微臣拜见陛下,拜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大喜,陛下大喜!”
穆桑榆依旧背对着身子,头也没回的嗔了一句,“陛下怎么把他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