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只有一具白骨皑皑的无头尸体,半淹没在沙土下面,骨头缝隙里残留着些许碎肉,头颅被单独斩下,在中间凿了个洞,用绳子穿过,吊在岩石上,在风沙的击打下早已经撞得血肉模糊,看不清模样,但她的味道异常猛烈地冲进我脑海,比这漫天风沙还要激烈。
背我的那个人类死了,我挺喜欢她的,结果到最后连她的具体样子都不知道。
这幅凄惨光景神似我食人之后,风沙不会斩下她的头颅,更不会将头颅固定在一个位置,是她的同类吃了她,比我那时吃得还要干净。
“对不起……”
我跪在地上,爬到她的遗骨面前,抓着那双再无温度的骨手,眼泪瞬间决堤,一遍又一遍地哀嚎。
我以为母亲回来以后,我就做好了坦然面对这个人类任何结局的准备,进到这里面的人类活下去的希望本就渺茫,现在的结果不早是预料之中吗?
可是……
并不是风沙取了她的性命,她是被那些臭虫杀了的,她们是同类。
这块辽无边际的土地,就算踏遍亿万种族,又能见到多少这种场景?少有耳闻,更别说亲眼所见。
我不愿意承认,但母亲无数次警醒人族的强大,因此我对人族充满了畏惧,每一个人类对我来说都高高在上,我不明白,兽族同族之间且互不相食,原来人族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的。
哭了许久,我依然难过,但眼泪却流不出来了,这些日子哭得太多了。
我翻起身,将那颗头颅取了下来,抱在怀中,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那具骸骨从半掩的沙土中刨了出来,我要把这些都带在身边。
“之前是你照顾我,现在我来照顾你了。”
带着一具骸骨和一颗头颅,走起来十分吃力,单单是那具骸骨就比得上两个我那么高,再加上一个头,风沙里面几乎是寸步难行,这还是最平静的时刻。
我转身往母亲所在的方向缓缓移动,走出去还没有十米,几个身影从后面以很快的度跟上来,第一时间把我围了起来,定睛一看,赫然是五六个人类。
我什么都来不及思考,扭头就跑,结果“咚”
的一声,撞到一个人类身上。
“小兔崽子,抱着那恶心的玩意儿做什么!”
他大叫一声,紧接着抓住我的手腕,一把就提了起来。
我没有半点准备,被吊在半空,她的头颅当即从我怀里滚了出去,我急忙望去,那颗头落到地上,笔直地滚到另一个人类脚下,那人类一脸厌恶,一脚踢开以后大步走到我旁边,二话不说就要抢那具骸骨,我则死死地抓着它,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松手。
“有几分力气,”
那人类抢了几下,见我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便没有再继续。
“宁死都不松手,也不枉费她死之前还一直叫我们不要害这个孩子。”
剩下的几个人类都走了过来,几乎刹那间我就被围得密不透风,他们相互说着令兽恶心的话语。
“得了吧,那个女人的脑子有问题,不然能死这么快?他和那个女人的想法同步,当然也不正常。”
“我看你也不正常,正常人会抱着个血淋淋的头到处一起走?不用想也知道,赶紧杀了取血,别浪费时间。”
“等等,我记得之前那位小姐是要救他,不如把他带到古城去,说不定我们都有奖赏,要划算些啊。”
“你傻了吧?那又不是你家的小姐,那女丫头身份有大人高吗?还不是要听别人的,大人不喜欢他,到时候一刀宰了白白浪费。”
就算再恐惧,我也听出了他们是要杀我的意思,背我的那个人类是聚识,这群人类之间的谈话没有半点犹豫和尊重,所以他们的实力很有可能在她之上,最不济也是相同的聚识。
我对聚灵、聚识这些没有什么概念,用本体的话能不能干掉他们呢?在这里面逃命肯定是没问题,不过母亲说不能暴露本体,所以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杀了他们要么就老老实实地用人类形体,然后趁机逃离,两者我都没有把握。
如果真的无可避免死亡,那有些问题就必须弄清楚,我紧紧地拽着骸骨,埋着头低声道:“为什么要杀她……”
闻言,一直提着我的那个人类把我重重地扔到地上,然后走过来坐到我身上,浑身都散着白光,用低沉的声音道:“我们的食物被吹不见了,这几天就她一个人不受待见,又受了那么重伤,带着也是累赘,你说不吃她吃谁?”
被一条臭虫压在下面,比杀了我还要难受万倍,我用尽全力挣扎,却感觉有几块巨大的岩石压在身上一般,根本不可能挣脱。
他看着我动作,仿佛很惬意,偶有一声冷笑,我不敢看他们的眼神,害怕看到与我曾经在蚁兽面前露出过的同样的冷漠神情,此刻我在他们眼里,肯定就跟蝼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