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忘了吧。
阿枣,忘了你的郎主吧……
“扑通。”
渔船上的阿武实在忍不住良心煎熬,他毅然下水。
只可惜,他费尽全力捞到的,是一具尸体。
林然死了。
阿武良心难安,他本该为林然平反,供出吴通判这个奸贼。
可是,罪孽已经犯下了,他没有回头路。
覆水难收。
若阿武果决,此时装聋作哑完成谋害州牧一事,兴许还能保住香兰。
那一匣子贿金不会被吴通判收回,这一笔救命钱,能救她出风尘。
香兰是无辜的。
阿武咬牙,不作任何反抗,溺入水中。
他不配活着。
他一心寻死,一了百了。
阿武是天大的恶人,他卑劣地庆幸,至少他护住了香兰。
阿武这个禽兽,死后愿意当林然麾下的鬼差。
他不入轮回道,往后堕入畜生道。
他不配为人,他要生生世世给林然谢罪。
林然再次睁眼时,入目是京城林家宅院的那一棵玉蝶梅花树。
他参不透,眼前景象是一场死前的黄粱大梦,还是魂归故里。
独属神佛赠予的温柔吗?即使他客死他乡,也能回到故土。
他身上衣裳干净整洁,不再湿漉漉的。
无论春夏还是秋冬,林然都再不怕湖水严寒。
他坐在花树上,瞥见屋里抱着小娘子的阿枣。
真好,还能看见她。
林然唇角上扬,贪婪地注视着成为母亲的阿枣。
她疼爱他们的孩子,一生都不曾再嫁。
她劳心劳力养大了他们的小娘子,给她起了一个名字:林忆梅。
不爱读书的小女使,竟也有文采飞扬的时刻,给闺女儿起了这样温婉可心的名。
阿枣守着林忆梅长大,送她出嫁,看她为人妇、为人母。
阿枣老了,她两鬓生白发,颤巍巍走到那一棵林然留下的玉蝶梅花树下。
林然望着她,想同她说:“你一点都不曾变。”
还是那个在他面前嬉笑怒骂的可爱小女使。
可惜,他不曾留下太多家财,满足小女使的贪财秉性。
林然伸出手,想要抱住阿枣。
他好似触碰到了阿枣,又好似没有。
也是,梦里怎么可能碰到她呢?幸好,这姑且还算一个美梦。
阿枣端来一盏茶,她抚上寒冬怒放的绿萼梅花,笑道:“忆梅嫁了一个好郎子,阖家圆满,儿孙满堂。她的夫君偏疼人,还将膝下的一个孩子冠了母姓,帮着忆梅把林家血脉传承下去。这一生美满,我已无憾。”
阿枣笑着笑着,竟落泪了。原来这么多年,她都没能忘记林然,一心想念他。
她饮下毒茶,对梅花树说了最后一句话:“郎主,那一日的湖水,应当很冷吧?”
她不忍心回忆那一日的事,没有她的湖泊,该有多彻骨凄寒。
阿枣掖去眼角的泪,她弯起唇瓣,温柔道:“郎主莫怕,我来……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