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南没理她这茬,她坐在月凳上叫人:“帮我挽头发。”
红芍眼里一亮,“你要去见夫人吗?”
皇甫南点头,红芍和绿岫忙把奁盒打开,替她梳妆。
皇甫南把花树钗拈在手里,默默地思索。
吐蕃人进京议和,虽然朝中还没有定论,但皇帝对梨园宴是很看重的,皇甫佶替李灵钧赢了彩头,也不知道落进了多少双有心人的眼睛里,而皇甫达奚自从段平的事之后,对结交亲王这种事,就格外地避讳。皇甫佶只是被罚跪,已经算轻的了,她去求情,肯定自讨没趣……不过,崔婕妤又打的什么主意?她那双锐眸,总是不怀好意地在她身上打转……
“好了。”
红芍把钗子别进发髻里,推了皇甫南一把。
皇甫夫人的屋里,皇甫达奚竟然也在。梁国公的美妾不算多,也足够他忙活的,老夫妻早过了如胶似漆、无话不谈的时候,难得凑在一起,当然是为了皇甫佶。
皇甫南望着跃动的火苗,心中有种难言的酸涩。皇甫夫人出来了,她忙起身。
皇甫夫人脸上犹带着恼怒,“别求情了,没有用!”
她的声音拔高了,好像是特意说给屏风后的皇甫达奚听。
皇甫南露出茫然的表情。
皇甫夫人神色稍缓,“你还不知道,你六兄回来了。”
皇甫达奚发脾气的事,她省去了。做惯了宰相的贤妻,在外人面前装糊涂的功夫极好,但皇甫夫人眼神不弱,她将皇甫南一打量,直接就问了,“九妹,崔婕妤把你从桃园亭叫走了,都说了什么?”
皇甫南在皇甫夫人面前还算坦诚,但也暗自斟酌了一下,答道:“婕妤说,鄂国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伯父比他清廉。”
皇甫夫人不领情,冷笑道:“她一个婕妤,也敢非议朝臣吗?”
“婕妤还说,叫我以后常去宫里陪她说话。”
皇甫南脸上显然有些不情愿。
皇甫夫人蔼然地笑了,眼角浮起些皱纹,这让皇甫南不禁在她脸上寻找着和段平相似的痕迹。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来见我的吗?”
皇甫夫人赞了她一句,“好孩子,你比你六兄聪明。我知道了,下回崔婕妤再传召,我就替你回绝。”
“谢伯娘。”
皇甫南望着皇甫夫人,仿佛不经意地,“我在皇后的偏殿里,还瞧见了蜀王妃和薛昶的夫人。”
皇甫夫人微微点头。
“蜀王和薛家这门婚事成不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皇甫达奚自屏风后走了出来。他襆头摘了,胡子也系了锦囊,是已经预备就寝的样子,却这样有失体统地露面了,显然是皇甫南的话很要紧。
皇甫夫人和皇甫南一齐起身,皇甫达奚赤着双脚,坐在弥勒榻上,两手扶在膝头,“门第不匹配,人品不匹配,”
他断然道,“薛昶不敢答应,薛厚也不肯答应!呵,他贼得很呢。”
皇甫达奚要去捋胡须,碰到锦囊,只好硬生生将手放下,他摇头,“蜀王这是一步臭棋。”
皇甫夫人说:“你怎么知道,蜀王不是在试探陛下的意思呢?皇后的样子,像是已经点头了。”
“试探?试探不是做皇子的本分。”
皇甫达奚哼一声,“陛下不愿意,谁答应也没用。”
夜里夫妻私话,皇甫夫人也不忌讳了,“陛下的意思,倒巴不得皇子皇孙们都娶个田舍奴的女儿,那才放心吧?”
皇甫达奚睨她一眼,“不要说皇子皇孙们,就你那个六儿,娶个田舍奴的女儿,岂知不是他的福气?什么山东豪族,早已是空架子了。和西番这十几年仗打得不停,朝中只能是军镇和边将们的天下啰!”
皇甫夫人脸上不乐意,“这么说,还是和西番人赶紧议和的好。”
皇甫南不失时机地告辞,“伯娘,我先回去了。”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