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日头高挂,刺目的烈阳开始为初夏叫嚣,晒得大地阵阵热。
皋阳县城五里地外的青阳山上,青草茂林,绿意嫣然,十分清凉。若是初一十五,必定会为山顶的青阳寺带来大波人流。
今日是初八,是元时大哥元毅下葬日。
元家人丁凋零,父亲母亲因供大哥元毅读书,劳累成疾,在大哥二十五岁中了秀才没多久便双双病逝。
大哥也因临考之际,思虑过重,重病缠身,一向固执的大哥,非得拖着病殃殃的身子外出采买,却是半路晕眩被过路的外地富商马车生生撞死了。
富商着急归京,生怕被人命官司拖累,便大大方方地赔了元家一百两银子,第二日就急匆匆地走了。
如今元家便只剩元时与嫂嫂林青鱼二人了。
昨日过了头七,今日元时便与嫂嫂来到青阳寺,为大哥立了往生灵位,作了法事,添了一笔香油钱,便在青阳寺后山下葬了。
下葬忙碌了半日,两人又累又饿,日头晒得人昏昏沉沉的。
元时看了看起身收拾的嫂嫂,好在山中绿林茂盛,凉爽去热,不然他真担心嫂嫂的身子熬不住。
林青鱼时常下地劳作,身子虽不至于干瘦,却因近几日的消沉变得羸弱。本是偏黑的蜜色肌肤,如今却因丧事变得面色苍白,哭红的双眼暗沉无光,很是惹人心疼。
两人搭手,很快便拾掇干净,一前一后地下山。
因着担心嫂嫂身子,元时先斩后奏,花了3十文钱租了辆马车,好在嫂嫂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便上了车。
元时暗自松了口气,与车夫一同坐在外头,赶车回城。
元家子嗣凋零,二老倾尽全力供养长子念书,家中财产并不富裕。
3间相邻的茅草屋,由常见的粗实蔓藤围绕而成,院落倒是大得很,入门左边是一片菜地,菜地往前几步则是一口井。而入门右手边则堆放着干柴。干柴堆再往前走去,则是木棚顶搭建的厨房,厨房靠近蔓藤围栏处围了一小窝鸡圈。
这便是元家所有了。
早些年二老在世时,还有几亩薄田,二老过世后无人打理,大哥便做主卖了地,得了四十两银子维持生活。元时因厨艺尚可,有幸得县城最大酒楼掌柜赏识,到后厨做个刀工,每月也能领六百文工钱。
而嫂嫂也不必再下地辛劳,时不时与元时做些小零嘴拿出去卖,贴补家用。
大哥专心读书,嫂嫂照顾大哥,元时赚钱养家,一家3口简单和美,日子也算过得兴火。
可惜,不到两年,大哥就因意外身故。
这个家,只剩自己了。
而嫂嫂……
元时一面淘米做饭,一面胡思乱想。
大哥离世太突然,他至今都还没缓过来,嫂嫂就更不必说了。
晃了晃脑袋,元时加快手中活计,累了大半日,嫂嫂定是饿坏了。
没多久,木棚里便炊烟袅袅,柴火与炒菜的声音噼啪作响。元时手脚麻利,不到一刻钟便做好了两个菜,小灶里的饭也熟了。
林青鱼像是掐着时间出来的,洗了碗筷,端了一碟青葱白豆腐,便进了内堂。
正午炎热,一顿饭做得元时满头大汗,他刚熄了灶火,林青鱼便端了一盆清水过来,放在灶台上,声音有些沙哑道:“辛苦了,擦一擦,快进来吃饭吧。”
元时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笑了笑:“多谢嫂嫂。”
林青鱼回了个淡淡的笑容,便端起刚下锅的青菜进内堂。
洗了手,擦了脸,元时便进屋用饭。
两人安静地吃完一顿,林青鱼洗好碗筷,进了大房的屋子。
元时喝了口凉茶,歇了一会儿,想着一会儿做些什么时,见嫂嫂端着一个木盒子出来,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内心有些不安。
林青鱼打开木盒,里面装着些许碎银,一张地契,两个银手镯,她平静道:“这些年家里伺候大郎读书,并无甚积蓄,这里有五两银子,家中地契也在这里,如今,我都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