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给不起,有的人留不住。
烟雾散去,那团火星被人碾灭,夜仍旧是那么深。
翌日清晨六点半,天亮得不够透彻,远方夜色下还挂了轮弯月。
距离春节越近,开往郊区的大巴车厢越是空荡。
人都往闹区聚集,傅云娇搭乘最早一班车,上车落座后,车厢内,算上司机也只有四人。
她找了个后排座位,把拎起的大包小包摞在脚边,
司机接完壶热水,从车后走到车前,腰间别着的钥匙叮铃作响。
他把住车门,冲四周喊了句,
“还有没有上车的?”
几秒无回应,司机带上门,坐回驾驶室打开广播电台。
早间电台缓缓流出一首老歌,歌词声声敲打在傅云娇的耳畔。
前调唱完,傅云娇的思绪也被歌曲拉回遥远的2004年。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傅云娇在心底自然接上下一句。
「惊鸿一般短暂,如夏花一样绚烂」
是呀,他也是如夏花一般短暂。
她太熟悉这首歌,不仅熟悉这句歌词,还熟悉为她唱歌的人。
她抬起手,用手背抹去窗边雾气,再看向掠过眼前的城市景色。
整个城市都在忙碌,没人会记得十年前这里是什么样。
就像也很少有人记得,十年前他是什么样了。
客车飞驰在高速上,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中,更无人知晓,为何有一个人听着听着歌,就莫名红了眼眶。
第25章想到。。。
回忆像是跟在每个人身后的一枚影子,赶路时,你很少会注意到身后有他相伴。
可偶尔在某个瞬间,某个无关紧要的瞬间,你会为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停下脚步,突然回头。
然后那个名为回忆的影子,静静地等在那里。
你看着他,他也正看着你。
蒋勋是什么时候想起傅云娇的呢。
第一次是在他百无聊赖地翻开餐盒的时候。
滑蛋牛肉羹,水油焖时蔬,火炙三文鱼,还有一碗藜麦饭。
食材搭配均匀,每道菜都是精致烹煮过的,但蒋勋挑了两筷子,吃到嘴里,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在那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傅云娇做过的菜。
第二次是在一个午后。
裴医生同他坐在院廊上。
面前摆放的茶是刚出汤的生普洱,入口回甘快,略带苦底。裴医生抿了两小口,捧了茶碗,闲聊似地开口问道,“最近睡眠怎么样。”
蒋勋答,就那样。
“有做什么有意思的梦吗?”
裴医生又问。
蒋勋没回答,他习惯了裴医生对他进行心理疏导的这套流程,开门见山说,“不用来这么一步了,你开的安眠药我没吃完。”
他说着,看了裴医生一眼,“要做新的心理评估是吧,把你那套表格拿出来吧,早做完早了事。”
“不急。”
裴医生笑笑,对他有所防范的态度习以为常。
蒋勋的创伤性心理障碍属于截肢患者术后最常见的一种后遗症。当人们经历过严重的危机生命创伤后,原有的心理平衡被迅速破坏,会不可避免地生出自卑,敏感,易怒,抑郁,等多种应激情绪。
裴医生对蒋勋进行心理干预是从他手术后的第三个月开始。
相比她初次和蒋勋见面就直接被他从病房中赶了出去,如今蒋勋态度已经算是和善了。
裴医生搓开碗盖,品茶香入鼻,换了个话题说,“十多天不见,咱们当朋友一样,先聊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