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须老道已经不再为柳雁慈分神,他手中握着绝灵匕首,时刻准备着启动赤血移灵阵。
忽然,一道轻飘的几乎随时都会消失在风中的声音响起,“师父,你知道吗。你真是太蠢了。”
话落,法阵亮起,血红色的法阵中央,两人一站一躺。而此时,一道赤红色光芒从柳雁慈眼中绽放,直直地望进长须老道的眼底。
长须老道像是失了魂一般,茫茫然地站着,手中的匕首半举着,对眼前发生的事一片空白。
柳雁慈慢慢坐起身,而当她起来的瞬间,无数道血液从赤血移灵阵中飞射而出,竟慢慢回流回她的身体。
此时的她,眼眸似血,嘴上却挂着阴诡的笑容。
她用力一扯,活生生地将手腕中的铁链拽断,举起一只漏了个骷髅的手腕从老道手中轻轻抽出匕首。
她
邪睨着眼前人,手指把玩着匕首,仿佛手腕上的骷髅不存在似的。
“师父,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蠢吗?”
柳雁慈看着眼前被控制了神魂的木偶,颇有耐心地解释道,“我说你蠢,是因为,你忙活了这么多年,又是扮演师徒情深,又是折腾这移灵大阵,却连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都没弄清楚。你说,你是不是很可笑。”
她手指在眼尾轻轻一勾,笑得快撑不住了,“师父,估计是上天开眼,不想让赤血魔瞳落入你的手中,至于我这双眼睛,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地狱之眼,你说好不好听?”
面前的人自然是毫无反应,柳雁慈却继续说道,“是它让我坠入地狱,却又将我拉了回来,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我的眼睛你是拿不到了,不过,你辛辛苦苦布了这大阵,怎么能不亲自尝尝它的滋味呢。”
她撑着墙慢慢站起,然后冲着老道勾了勾手指,老道便真如一具傀儡一般,一步一步靠近石床。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血肉便一块一块往下掉,一落至地上,便被阵法吸收地干干净净,不出片刻,便只剩下空空荡荡的骨架,柳雁慈随手一挥,骨架便化为灰尘,只有储物袋落在地上的声音,钝钝的。
赤血移灵阵吸收了足够的血肉,终于平静了下来,而柳雁慈也软软倒在了地上。
直到她软倒在地,青宁才成功从她的身体内抽离,她眼神复杂地盯着地
上的身影,心头余悸未消。
方才短短功夫,自己好像被撕裂成了好几半,那种强大到可怕的力量,当然跟自己无关,却也绝不是柳雁慈能够拥有的。
那种力量,就仿佛,只要一抬手,便能将眼前的一切覆灭。
当初在击杀幽魂时,柳雁慈也曾爆发出极为强大的力量,那时的她,仿佛成了另一个人,原来,数十年前,这股力量就已经存在了么。
“地狱之眼。”
青宁低喃着这古怪的名字,心中充满忌惮。
这双异于常人的眼睛里,隐藏的究竟是怎样的秘密,这一点,恐怕连柳雁慈自己都没弄明白。
“你同情她?”
突然一道声音没头没脑地在脑海中响起。
青宁先是一惊,下一瞬便猜出它的身份,能够无声无息又来去自如,除了器灵不做他想。
原来这镜子居然也生出了器灵。
她看不见人影,像是自说自话一般应道,“不,我理解她。”
话落,她的眼前便出现了另一幅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画面,青宁看着柳雁慈没能唤醒地狱之眼,她的眼睛被长须老道生生挖走,连身体也被炼制成为傀儡,生不得死不能。
那声音又响起,“以恶制恶,以杀止杀,她所求的是杀戮道,你又会如何选?”
“我么?”
青宁看到了当年那个跪地磕头的女童,一步步走到了五宗之首的苍梧宗,先是沦为杂役弟子,被同门欺骗当做诱饵,而后一朝升天,成为了元婴
真君的真传弟子。
但下一瞬,所有的记忆倒退,青宁看到了另一条路。
五岁的三丫没能在那个秋天等来路过的游方道士,她的父母将她卖给了一家酒楼做杂扫丫头,每天做着重复又繁琐的事情,稍有不慎便会被拎着长鞭的小厮抽打,日复一日的折磨下,她的神情逐渐变得麻木,最后一场发热便要了她的命。
一个失去灵魂,一个病中早夭。
一遍遍重历这种痛苦,一遍遍加深恐惧,却始终无法破局。
这便是器灵的考验吧。
青宁吐了口气,眼中惊惧慢慢消散。
可惜,这条路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走了。那些恐惧,迷茫,也早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成为了浇灌道种的沃肥。
青宁对着虚空朗声答道,“我不需要选,我的路就在那里,我只要一直往前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