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乱哄哄的局面顿时鸦雀无声。
袁教谕包括那些学子们都没有想到,凌知府非但没有因为他们的质疑而感到羞恼,取消办女子学院这个荒唐的念头,反而言辞犀利,用先帝和当今圣上来同他们对峙。
玉州地处偏远,远离京城,莫说大部分人都没听说过什么太明书院,就连华国夫人,那也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比这当中有些学子的年纪还大,一介女子曾经在朝廷搅弄风云,多少人避讳还来不及,如何能刻意提起?
是以当凌知府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许多人下意识的反应是不可能,但此话出自知府之口,华国夫人也确有其人,凌知府断然不敢公然撒谎。
那……
若凌知府所言属实,女子书院确有先例,且是先帝和当今圣上都允许的,如今凌知府要开办女子书院,虽说在他们看来十分荒谬,但是此举一不曾触犯律法,二不曾违背圣意,这样一来,他们又有何理由反对呢?
难不成当真要去质疑先帝,质疑当今圣上,为何要允许开办女子书院吗?
袁教谕一时间汗如雨下,不同于那些学子们,他可是听说过京城赫赫有名的太明书院的,听说京中贵女都以进太明书院为荣,只不过在他看来那些都是京城那些名门世家的事情,同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如何能一样?
只他万万没想到,这凌知府竟然会拿此事来堵他们的嘴。
他纵使再觉得女子书院有违理法,此时也不敢再说出一句质疑的话,他一个小小教谕没办法直达圣听,但凌知府这一州主官是可以的!
且玉州这几年什么情形,他如何能心里没数?
皆是因着那位王爷在,让仙人观在玉州搅风搅雨,玉州府所有官员皆是能躲则躲,并非是不想巴结,只是那位王爷一向神秘,他们连面都见不着,谈何巴结?至于那位上清道长,他们便是再巴结,也顶多是得几粒所谓仙丹,还得上供,一开始这玉州府里多少官员富商都想着借此搭上王爷那条线,结果呢?钱出了,人也没见着,来回几次,谁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还有这往来多少官员,难不成就没有一个想做实事的吗?当然有,可有什么用呢?拦了那位做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就遭了天罚!想往上告?往哪儿告去?怎么告?说当地官员吃了仙丹却不诚心上供,遭了天罚死的吗?
一笔糊涂账。
谁也不敢出面。
所以这些年玉州官员来来往往,死的死,跑的跑,却没人敢将这事儿捅出去,全都在浑水之中,捅出去更是没活路,安心待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安全很多。
袁教谕自然也是这其中之一,恰逢家中叔父突然病故,又膝下无子,他便找了族长商议了过继之事,回去丁忧守孝好避避风头。
哪知道这风头避了没多久,玉州新来了知府,他还跟几位同僚暗中猜测着这位能待多久,万万没想到,这凌知府竟然将那仙人观的老巢都给端了,显然是根本不怕那位王爷怪罪!如此一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凌知府当真头铁,另外一种,便是这凌知府上头有人,奉命而来。
无论哪一种,此人都绝不简单。
他们盘算着再观望一下,却没想到,这凌知府竟然玩了个大的还不算,还要在玉州搞什么商贸,搞什么女子书院?这简直是乱来!
士农工商,这科举才是重中之重!
偏偏这凌知府丝毫不过问府学之事,这眼看就快要到院试的时间了,玉州府学政一职已经空缺两年,至今都未有章程,他如何能不着急?
玉州大小也是一座州府,如何能荒废学事?
他脑子一热,顿时也顾不上什么守孝了,当即带着府学学子们,想要前来要个说法,结果都尚未来得及提出真正的目的,就在女子书院的事情上被堵了回去!
袁教谕只恨自己脑子热,没有了解清楚这位知府的为人,就贸然前来,如此不光被他厌弃,若是再扣他一顶不敬先帝和圣上的罪名,他别说丁忧之后复职了,怕是要直接养老了!
袁教谕顿时悔从心来,但是当着这么多学子的面,若是就这么轻易就被拿捏住,他日后如何服众?可这知府大人明显不是能被三言两语唬住的人,若再闹下去,被他报复,还不知道要招来多大的祸端!
袁教谕不敢回话,一时心急,只觉得浑身麻,眼前也开始阵阵昏暗。
整个人登时就倒了下去。
“袁教谕!教谕!”
有学子惊叫起来!
陆泱泱见此,一把拉住闻清清挤过去,“让一让,大夫来了!”
袁教谕突然栽倒,学子们一时六神无主,惊慌起来,陆泱泱这么一喊,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让开了路。
陆泱泱伸手去检查袁教谕的眼睛,闻清清捏住了他的手腕,两人对视一眼,一个抬起袁教谕的头,一个撸起他的袖子,银针飞快就扎了上去。
片刻之后,袁教谕醒了过来,眼神还有些恍惚,嘴角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陆泱泱在他嘴里塞了颗药丸,等到拔了针之后,陆泱泱又抬起袁教谕的胳膊,“您握一下手,看能不能动。”
袁教谕一时间说不出话,但还是本能的照着陆泱泱说的做了。
他尝试了半天,才终于握住了手指,震惊的看向陆泱泱,“我,我……”
一旁的闻清清收起银针,摇摇头:“老人家,心胸宽阔些,这突然卒中,若非赶得巧我精通此症,泱泱下针极准,你现在就要口歪眼斜,说话困难,半身不遂了。”
闻清清自幼跟着外公研究各种疑难杂症,在这一块儿上,她自然比半路出家的陆泱泱精通的多。
但陆泱泱下针的精准也是闻清清做不到的,陆泱泱因为自身力气的原因,下针的力道精准已经控制到了变态的地步,别说是她,就连她外公落针一辈子的人,都未必能做到。
她们俩联手配合,才及时保住了袁教谕,但凡有一个人不在,都得落下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