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荺娘扫过她的脸,也看不出她病了多久,只道“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就时常犯头疼的毛病,那时偶遇过一名游医,我同他学了这法子,这才能为母亲纾解过数回。”
庄氏没曾想是这个原因。
初见这女子的时候她下意识便以为是个想要巴结她的女子。
仔细想来,是她习惯生出误解,反倒污蔑了这姑娘的好意了。
“我这边不比其他二房热闹,是个清冷的地方,你如今既然来了我府上,闲暇时候也可以来我这里坐坐。”
庄氏对她说道。
姜荺娘当她是客气,只规矩地点了点头。
她却不知,凝欢郡主自打来了这府里之后就没有对谁客气过。
对方向来都是不假辞色的性子,是以在这府上,就是那个喜好编排人的大夫人刘氏都不曾敢得罪过她。
庄氏说完了这话,便静静坐在那里品茶。
姜荺娘饮了一半的茶水,见气氛又冷下了,一时也有些讪讪的心思,也不知好不好提出离开。
便在这时方才那青衣丫鬟又进屋来道“郡主,王爷进府来看您了。”
庄氏皱了皱眉,尚未开口,丫鬟口中的人便已经伸手揭了悬帘进到屋里来了。
姜荺娘转过头去先是瞧见了对方衣摆上了银色暗云纹,再往上瞧,便瞧见了一张冷郁的面容。
那男子身量挺拔,着一身玄色绣螭纹袍,他进屋来,白皙修长的手指还捏着一只不足手掌大的青花瓷瓶,瓶口封着蜡,显然都是未开过口。
姜荺娘见他五官深刻,棱角分明,眉目似墨染出的色泽,目光幽深无底,映衬得皮肤似冷质璧玉一般。
他的样貌与庄氏有几分相像,却无端比庄氏多了几分冷感。
他的鼻梁高挺,而唇瓣少些血色,显得格外浅淡。
然而这般淡唇配合着他的五官却恰到好处,给人一种少一分嫌苍白,多一分嫌妖异的合宜。
第一眼看去时,姜荺娘觉得他是与林清润那样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是一路的。
可是细看之下,她见他手掌的茧子丑陋粗糙,既不是拿笔练就的薄茧,也不是舞剑时刷出的痕迹。
姜荺娘有些想不明白,这样的贵人要做什么,才能把手掌磨砺成这般。
“姐姐今日又犯了头疼病了”
他开口问庄氏,语调似经人拨弄的低沉弦音一般,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姜荺娘被他一句问话唤回了神,目光这才收敛几分,又见庄氏开口。
庄氏道“幸而有姜家的姑娘在,她照料了我,这才叫我止住了头疼。”
姜荺娘便见那男子看向了自己。
“姜姑娘是么”
他稍稍带起唇角,眼底的冰似消融了一片,那双看着姜荺娘的漆黑眸子却不透出一丝的光。
他的语缓慢,叫姜荺娘觉得自己的姓氏像是被他含在了唇齿间般,又觉得他像是在询问。
她脚挨着地站起来,敛衽朝他福了一福,低声道“我外祖母是府上的薛老夫人,今日也是偶然才碰上舅母不适。”
庄锦虞见她垂下眸,眼睫便似小扇一般,落下了淡淡阴影,嵌入了她的眼中,令她原本水莹的杏眸也覆了层灰纱一般。
今日天气虽晴,可却仍旧是个寒冷的天。
然而姜荺娘身上略有些厚度的袄裙仍旧是遮掩不住她的纤腰,以及其他地方若有似无的曲线。
旁人穿衣总归是合身的,可她身上的衣服看似合身,却有种松软绵柔的感觉。
叫人有种想要伸出手去捏上一捏,想要知道柔软的到底是她的衣服,还是她这个人。
庄锦虞打量着她,鲜少见到过这样一眼下去叫人看着就觉得柔软的女子。
姜荺娘觉得这正是个好机会,随即对庄氏道“既然舅母有客人在,我便改日再来拜访。”
庄氏微微颔。
姜荺娘出了屋去,才缓缓吐了口气。
光听他们之间的称呼她都觉得有些脑袋胀,说起来三房的关系合该比另外两房与她更亲切些,毕竟她的母亲与三老爷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然而三房这般复杂的关系薛老太太竟也没有同她提起过。
姜荺娘方才在里头一头雾水的感觉极是尴尬,只是她又不好唐突问他们身份来由,自然是快快离开才好。
她本以为屋里那男子至少要留一会儿才会离开,没曾想她前脚才出了院子,后脚那人也跟了出来。
不仅如此,那男子将她叫住。
姜荺娘止步,见那男子缓步而来,恰在她身旁不远不近的距离立定。
“姜姑娘不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