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堆破烂里反复翻阅,把这些严律几乎都已经不大记得了的记忆当做词典,每当他想不起自己的时候,就转头回去查查这词典。
然后发现无论是哪行字,最后释义都拐弯抹角地指向严律。
妖皇不忍多想在虚空里反复琢磨这些回忆的薛清极是什么感受,但又逼着自己带入他的经历,哪怕是多感受到多一分同样的痛苦也是好的。
他的嘴唇动了动,原本有些不大习惯十指交握的手收紧了,半晌憋出一句话来:“你该早点儿跟我说的。”
“妖皇以前何止是榆木脑袋,简直硬比磐石精铁,”
薛清极道,“我怕说了你也不在意,倒让我气的头疼。”
他自离开弥弥山重归仙门开始,同龄人有的“恐惧”
和“惊慌”
就好像全都随着拔孽一起被拔了,无论是怨神屠城还是邪祟怨灵都能从容应对,从未说过惧怕。
到了严律这儿,好像哪儿都成了值得害怕的事情。
严律竟然被他说得有些自觉罪大恶极,好像犯下了滔天罪行,一时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咬着烟不再吭声。
薛清极感觉到两人交握的手被严律攥的跟拿浆糊粘到一起似的,忽然又不再刚才的话题,转而道:“之前说到那位上神,你极少和我谈起。”
妖皇大人当即道:“有些事儿我也记不太清了,回头慢慢说。”
想了想,又道,“我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讲起,你问我答算了,反正也不要紧。”
薛清极“嗯”
了声没再说话,眸中浮起些许满意的笑。
他的“示弱”
从来都只用在刀尖儿上,乐得见严律为了他紧张心疼,更擅长将严律的这些感情都捏在掌心里,昏了头地什么都跟他讲。
妖皇大人完全上了钩,把这死了千年的厉鬼当成了个小可怜儿,嘴上虽然没再多说什么,回程的时候再化出原身来背他,薛清极悄默声地摸了把妖皇的耳朵尖儿,他也只是忍气吞声地抖了抖耳朵,权当没知觉。
接近村口时远远就瞧见胡旭杰焦急地乱转,一瞧见刚落地的严律和薛清极便扑了上来,脸色发黑额头冒汗,结巴道:“手机信号太差又打不通了,你俩可算回来了——老棉怕是要不好!”
严律脸色骤变,老棉体内孽气寄生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他不需要问胡旭杰发生了什么就猜得到老棉这会儿出的是什么事儿。
再回村中旅馆,却见门口已悄悄又贴上了更多的符纸,佯装抽烟散步的仙门弟子也聚在门前,见严律等人回来立即让开一条道。
被仙门包下来的顶层更是布满了符纸,薛清极对孽气相当敏感,只一踏进这层就皱起眉来,瞥了眼严律,低声道:“仙门大概是压不住了,你需早下决定。”
“严哥,你得想想办法啊,”
胡旭杰六神无主道,“老棉他、他不能真出事儿啊!他不是自愿被寄生的,怎么现在却得吃这一遭苦……”
严律没有答话,眸色暗淡发沉,急步走向老棉的房间。
为了方便,老棉的房间在拐角后最后一间,厚重的木门上贴着按方位摆放的镇邪符,又层层叠叠以草木灰画了符阵,饶是如此,也隐约能感到透出墙壁和木门的孽气在四散蔓延。
肖揽阳站在门口紧张地转悠,一手还拉着直往门里冲的肖点星。
肖点星睡了一天,这会儿已经恢复不少,顶着浑身包扎的绷带纱布要进门:“我得进去看看,都算是过命交情了,我俩还一起起的大阵!哥,你让我进去帮帮忙!”
“你能帮什么忙,老实待着!”
肖揽阳低声吼道,“什么时候跟妖攀起来交情了,更何况是个被寄生了的妖!这趟回去你就别想再出来——”
他说到一半儿一扭头,见着严律立刻住了嘴,讪讪道:“妖皇来得正好,老棉他……”
“老棉他孽气压不住了!隋辨和鹿姐他们都在里头,但医修说没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