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觉的走了进去,低头看着小乐。
小乐仰着头吃力的看着面前这个高高的叔叔,他一直有些怕生,可这回却颠颠的朝宁之远走去,才走了两步,挂在钩子上的药瓶被牵扯,微微晃动两下,他又转着小小的脑袋回头看。
宁之远忙上前一步扶住药瓶子,这样,就让小乐顺利拉住了他的手。
他说:“叔叔,要尿尿。”
宁之远一愣,低头看去,小孩的手那么的小,指甲剪得很干净,软乎乎的只抓得住他的手指头。
小乐见这个叔叔没动静,小脸上的表情更加急切。
宁之远身后的助理还想张口提醒,却惊见他老板高高举起那个小孩的药瓶,另一只手牵过孩子没有扎针的手往厕所去。
点滴室里的厕所飘着一股非常刺鼻的尿骚味,旁边纸篓里堆满了用过的卫生纸,宁之远微微皱起眉头。
小乐单手试了几次没成功,转头对宁之远说:“叔叔,帮帮我。”
宁之远把药瓶挂在门后的钉子上,弯下腰。
那么小的孩子,那么小的裤子,那么细的腿儿。
他的大手轻易就把小乐的裤子脱了下来,小乐没有穿内裤,腿间一团小肉肉,他扶着那团小肉肉,轻轻的吹起口哨。
淡黄色的尿液淅沥沥的打在地上,宁之远说:“对准。”
于是小乐调整了一下姿势,很省力的靠着宁之远的小腿,舒爽的尿完。
小乐又被牵着小手带回来,他很懂礼貌的说:“谢谢叔叔。”
夏末才走到门口,一眼看见自己的儿子拉着宁之远在说话,她来不及多想,扑过去把小乐的脸紧紧埋进胸前,不敢看宁之远,身子抖得很厉害。
宁之远的目光变得刺人,夏末隔着薄薄的短袖都能感觉到被扎的疼痛。
小乐在她怀里闷闷的说:“妈妈我喘不过气。”
宁之远慢慢踱步走出点滴室,助理很有眼色的递上一条湿纸巾,宁之远将手指聚在一起捻了捻,那是小乐的手感。
很久很久,夏末才把小乐放开,强颜欢笑说:“妈妈是怕你被风吹着了。”
这天晚上,夏末一边给儿子打着扇子,一边盘算家里所剩不多的钱。
辗转半夜没睡着,突然听见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夏末开灯一看,一条蛇缠在小乐腿上。
小乐吸了吸鼻子,想要翻身,睡梦中觉得小腿不舒服,哼哼起来。
夏末最怕这东西,可她毫无选择,老人常说家里进了蛇不能打,夏末也不敢打,只能在外间拿了火钳,远远的举起来,让那条蛇缠上来。
蛇身上软乎乎的,泛着幽光,一双眼令人作呕,背上的花纹随着蠕动而越来越清晰,夏末忍着尖叫的冲动,快步往外走,手臂用力一甩,将那东西扔出屋外。
她浑身脱力的回去查看,确定孩子没被咬到后,拿了毛巾擦拭小乐的腿,小家伙扑通一下滚到靠墙的那边继续睡的沉香,而夏末抱着手臂蹲在床边,死死咬住唇隐忍的痛哭。
最后一天的输液并没有遇见宁之远,夏末稍稍安心下来,她在医院门口给小乐买了一个肉包子作为这几天打针吃药都很乖的奖励。
小乐渐渐好了,但夏末不敢让他再吹风,只能把他锁在家里,自己出去干活。
她的工作是在水泥厂做卸货和装车的散活。这份工每个月跟包工头计件算钱,虽然很累,但夏末不在乎。
她早晨出门前在煤炉上给小乐炖一碗瘦肉汤,中午匆匆赶回来,热两个馒头配咸菜当午饭,这时小乐就挨着妈妈坐,才三岁的孩子就能自己拿着小汤勺喝汤配馒头,他吃的很香,还小大人的说自己会在家乖乖,妈妈不用担心。
吃完饭不带停歇的,夏末又反锁了门,匆忙赶去干活,争取能多搬几袋把这三天落下的活赶回来。
几天后,小乐彻底康复了,只是小脸有些蜡黄,他糯糯告诉夏末自己想出去玩,让妈妈不要锁门。
一直以来,夏末没有太多时间陪儿子,她需要赚钱养家。小乐从会走路起就是自己跟自己玩,而他的玩具,不过是屋后菜地里的小虫和蚱蜢。
夏末压下心里的苦涩,勉强笑了笑,摸摸儿子枯黄的头发,叮嘱他要小心,不能踩别人的菜地。
水泥厂附近有块荒地,医药公司最近买了下来打算建厂,宁之远从车上下来,远远看见夏末在那么热的天里穿着长袖,扛起一袋比自己体重重很多的水泥,吃力的搬上车皮,弯腰时,后颈暴露,瘦的可以看见凸起的脊椎。
四年前的那个晚上对于宁之远来说是最黑最可怕的噩梦,女友欧小涵跟他吵架以后横穿马路被撞死,他在手术时误切了病人的输卵管被吊销执照。
小涵死了,他对夏末恨之入骨,虽然明知道车祸是女友闯车道的责任,但他还是自私的把一切都归结于夏末。
他不只一次想,如果那天晚上夏末的车能够开的慢一些,或许小涵就不会死。
宁之远厌恶的撇开眼,身后有人上前来引着他往工地去。
稍后,便有人上来说安排了便饭,请宁总赏脸。
他到底是怎么从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变为医药公司老总的左臂右膀?他到底是怎么变成人人羡慕的医药公司千金的未婚夫?这些记忆在宁之远的脑子里模模糊糊的记不清,他也不愿记起。
他抬头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这片城郊之地,难得有青山,他随意走走,发现不远处的草丛里蹲着个小孩,正在自言自语说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车皮——泛指火车汽车等可以载货的交通工具,拿火车来说,运货的火车一节车厢就是一车皮,夏末在水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