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连连摇手道:“并不是这样。柳家也不过是说说,并未下定。”
“那也不妥当啊。”
郡主笑咪咪地接了话来,“谁不知道我家大伯与柳侍郎是同年至交。侯府明明相了人家柳家的小女儿,却又来想着咱们沈家的三丫头,这话要是传出去,不成了咱们沈家去抢柳家女婿?别说是我家大伯,便是二伯和我家夫君,也没脸站在朝堂上了。”
侯夫人心中暗恼,说出柳家小姐的事,本是想卖沈家一个好,让他们知晓姜家并非找不着媳妇而上竿子求着。谁知道老夫人和郡主偏抓了这个,一开口便是拒绝,连商量的口气也不给半个。
原本见大夫人那么殷勤小意地对她,又见那日春宴上放出与柳家议亲后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侯夫人觉得沈家对这门亲事十分上心,是以今日才踌躇满志地过来,怎知刚一开口便碰了钉子。
“那柳家也不过是去打听了有没有许亲,既未说明白过,自然也不会有什么。”
侯夫人心里恼怒,面上却还是笑盈盈的半点儿看不出不妥来,“小儿如今在御前当差,皇上也夸赞过许多回,这德行品貌还是出挑的,虽说前头有个嫡长子,但我们侯府也必不能亏了她。侯爷年纪也大了,世子不过几年便能袭爵,自然也能讨了恩典,得封诰命。”
大夫人听着,眼睛都闪出亮光来,只拿了一双眼带着恳求之色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默默喝茶,任侯夫人怎么说都不开口。
大夫人便上前半步,说:“这自然是好的……”
只是,话还没说完,忽听老夫人说了一声:“我还没死呢,这儿哪来你说话的份?”
这话却是厉害,大夫人吓得立刻跪了下来。虽说她是实实在在的芳如的亲娘,但儿女的婚事还是要家中长辈和掌家的男人最后确定。如果老夫人不回京,她此时与侯夫人怎么回话都成,但老夫人现在端坐在那里,又摆出一副要插手孙女儿亲事的样子,大夫人便不好再接话了。
侯夫人面上一僵,下面的话便不好再开口。
昌平郡主看着自己新染的指甲,舒展开眉目。
“夫人请回吧,世子年轻有为,宅中又有夫人看顾照应,什么样的千金小姐娶不得的?”
郡主笑靥如花,对着侯夫人亲亲热热地说,“咱们沈家实在是高攀不上,没得委屈了世子和夫人。”
侯夫人面色微沉了沉:“郡主太过谦了,沈大人门风清正,朝堂上谁人不知?”
“正是呢,所以有一点只怕夫人您不知道,咱们沈家有一条规矩,那便是,沈家女儿,一不为妾,二不为继室。”
这话一出口,就像是有人拿了巴掌打在了侯夫人的脸上,白净的皮肤立刻晕了一层臊红。
京中谁人不知,她这位侯夫人是继室夫人?且她这位继室夫人的亲娘,也是妾的出身。郡主这番话,可算是狠狠抽了两巴掌下来。
侯夫人气得浑身发颤。这些年她执掌着侯府,深得侯爷的宠爱和信任,偌大的家业全在她掌控之下,世子之位也成功地谋算到了自己亲生儿子的身上。一切尽如人意。除了过世的县主媳妇不敬,她这辈子唯一的弱点便也就在这出身上了。
可谁也没有这样当面戳过她的痛处。
她是堂堂侯夫人,亲自来沈家探问已是给了极大的面子。这家人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这么落人脸面。
若换了旁人,她自然不用按捺,但拿刀子戳她心窝的这人是昌平郡主,是太后和皇上都相当喜爱娇宠的宗室女,是康郡主心尖尖上的嫡长女,她便再有怨气,也不能发作出来。
想着临来时儿子的嘱托,侯夫人藏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攥着,使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股子怨气强压下去。
“季廷是真心仰慕,沈家教养出来的女儿自是比旁人家的要好。三小姐是嫡女,若沈大人觉得可以找着更好的夫家,咱们也不好强求。”
这话却是咬着牙齿从缝儿里挤出来的。她自己中意的是沈芳如,但姜衍想要的却是别人。沈家若一开始便应了将沈芳如嫁来,只怕儿子还要埋怨她。现在虽然她被刺得心口流血,却也并非坏事。还是敲定了儿子的亲事最为要紧。
“我今日上门,其实也非为了沈三小姐。”
这话一出,跪在地上的沈大夫人骇得抬起头来,一脸的惊讶。
“听说沈家六小姐是养在老夫人跟前的,娴雅聪慧,又仪态端方。不瞒着您,我上回见过,心里是极欢喜的。虽说六小姐的生母只是位姨娘,但既是养在老夫人跟前儿,那绝错不了。只求老夫人看着咱们心诚,让人给合一合六小姐和季廷的八字吧。”
这话儿一出,老夫人惊了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敢情安平侯府相中的根本不是芳如,而是在打蕙如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锵锵锵,第二更来了!
我是勤劳小蜜蜂!!
☆、老太太发威
昌平郡主面色却还算平静,她站起身对侯夫人福了福说:“谢谢夫人想着我家六丫头,不过好叫夫人得知,现如今她已记在我大嫂子的名下,是我们沈家正经的长房嫡女儿,且咱们已经帮她相看了人家,却是不好再另许的了。”
老夫人手里摸着佛珠,点了点头说:“不错,只好辜负侯夫人好意。”
想求嫡女求不得,居然连个庶女也不肯给,沈家真是好大气派!
侯夫人腾地站起身来,脸上半点笑模样也没有了。
“原来沈家是看不上咱们姜家,也罢,今儿来是我自己找没脸,全当我没提过这事吧。”
侯夫人一甩袖子,冷笑道,“倒要看看沈大人都挑的什么样好女婿。”
说完转身便走,完全不管礼数。
郡主忙唤人进来:“代老夫人送客。”
二门外,老夫人贴身的婢女妙音正指挥着下人将挑出来的一些野味山珍装上侯夫人的车,却见侯夫人怒气冲冲大步走来,压裙的玉佩叮咚乱响她也不顾,上了车便叫人将沈府的那些回礼都扔了下去,然后离开。
妙音急忙进屋回禀,侯夫人这样做便是要撕破脸的意思。沈家与安平侯府只怕连面上的情谊也保不住了。
老夫人阴沉着脸只坐在位上数着佛珠,昌平郡主却是笑着说:“理她作甚,不过是说亲被撅回去便这么大气性,可见就是个心胸狭窄容不得事的人。咱们沈家的女儿若是嫁过去,摊上这么个气量小的婆婆,还不知要被怎么折腾呢。”
大夫人跪坐在地上,面色青白,一直不作声儿。郡主笑着吩咐妙音收拾桌面,像是才发觉一般走上前要将大夫人扶起来:“大嫂子快些起来,仔细着地上的凉气入体,一会子犯腿疼。”
大夫人气她坏人好事,将郡主的手甩开,向前爬了两步哭着对老夫人说:“母亲何苦要与侯府闹僵?侯夫人也是好意,以世子的品貌,便有多少家想与侯府结亲的?若是芳如能嫁过去,现在便是世子夫人,过几年便是正经的侯爷夫人,这是咱们家多大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