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当日她无意听到公公和手下的密议,为了帮助父亲,不过是想传个口讯,却没想到最后却害得洛家家破人亡。
她的夫君成了刀下亡魂,当初父亲所有的应承全然成空,她没有了丈夫,而腹中孩子,也没有了爹爹……
只有悔,只有恨!
慕容仪自己站了起来,她的眼神一改平日的温婉和顺,眼底泛起了一股子沁人寒意。她突然觉得自己傻得可笑,从小到大,她以为只要温顺听话,自然就能过安乐的日子,可是这个世界不仅只有女人,还有男人,在男人之间,权利、争斗,那是永远都不会停歇的。
她一直天真地以为,洛家和慕容家同为大雍世家名门,同为朝廷权贵,是可以和谐共存的,可是人的欲望却是没有止尽的,想要的永远比得到的更多。
胜者为王败者寇,这是男人们的生存法则,她一个小女子一直看不明白,看不透。她只是想好好的过日子啊!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出身寒门,只嫁一个平民寒丁,生二三子膝下承欢,过最简单的日子。而如今,她所有最后坚守的希望,全都破灭了。身为慕容家的女儿,她没办法选择……
也许是慕容仪望向父亲的眼神过于冷漠,又也许是她抽动嘴角的冷笑令慕容元正心中一寒。
女儿跌跌撞撞走出了文政阁,慕容元正的目光却一直没有收回。
“孟旭。”
“是。”
慕容元正顿了顿,倒抽一口冷气,缓缓说道:“斩草要除根,仪儿肚子里的孩子,不能让他来到世上。”
孟旭一怔,旋即明白了岳父的意思,又应了一声“是。”
慕容腾听到父亲作此决定忙道:“爹爹,那不过是个孩子,这样会逼死四妹的……”
“腾儿,不到万不得已,你以为为父愿意去伤害自己的女儿吗?成大事者,万不能有妇人之仁。仪儿腹中的孩子是姓洛的,若是他日他长大成人,要找慕容家报仇,岂不是留下祸根?”
他叹息一声,又道,“仪儿还年轻,以老夫今日的地位,要她再嫁一个好夫婿又有何难?孩子,以后还会有,可是洛家的根不能留下!”
慕容腾顾念兄妹之情,原本想替妹妹说话,可是父亲如此决绝,他便也不再说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时候心狠手辣是必须的。
从小,父亲是这么教他的。
在朝堂上,对着政敌,他可以做到辣手无情,可是对着自己的家人,终还是有一点心软的。
那夜,慕容府的蘅香苑里传了一整夜凄迷的哭骂声。那声音缭绕在整个慕容府的上空,在漱玉斋的念兮也听到了。
她走到庭院中,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朝茯苓和白芷问道:“你们听见没有,那是什么声音?”
她们将念兮拉了进去,茯苓和蘅香苑里的丫鬟琴心一贯交好,知道了一些其中内情,关上了门,她对念兮说:“六小姐快别问了,如今府里上下大家都不敢提这事儿,小姐就当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就成了。”
“为什么?”
念兮拉过茯苓,“好妹妹,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儿了?那声音……好像是个女人的哭声……是,是四姐姐?”
她想起了前几日见到那双眼红肿,脸色苍白的慕容仪,立刻便想起了她。
茯苓不答,念兮便知道自己猜的没错。那天在大国寺发生的一切,她虽然不太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潜意识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一连几天,每晚在蘅香苑都会传来那鬼夜哭一般的声音,听得念兮毛骨悚然。
这几日,她一直没有见到裴冲,心里总是落不安定,想要出府,可又生怕这个时候贸贸然去找他,是给他添了麻烦。她信得过裴冲,相信他一定是有事分身无暇,才没能过来。
这天晚上,那哭声又响了起来,一阵高过一阵。念兮再也呆不住了,自己披上外衣就悄悄往蘅香苑走去。
走得近了,才听到里面那女子的哭声更是怪异刺耳。像是哭得伤心到了极致,又冷笑的样子。里面隐隐约约还传来安平郡主的声音,仿似是在劝慰一般。
“仪儿,你别再哭了。洛家已经倒了台,这腹中孩子就算真的出生,也是没了爹爹,又是何苦呢?只要你养好了身子,还能再嫁,还会再有孩子的……”
念兮听得心中一搐,只觉得身上不停有冷汗冒出。孩子……这么说,爹爹把慕容仪的孩子给打掉了?
她曾在凤仪宫里见过那时候的四姐姐,温文贤淑,正为着自己府中的骨肉而欣喜着。
如今这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声音,就好像一根根针一般扎在了她的心上。
原来……为人父母,竟也可以狠心到这个地步?
心中一阵冷寒,那蘅香苑中的女子,已是疯了,彻底疯了!
她每夜哭的是自己已经死了的孩儿,哭的是自己不能自主的命运。
念兮站在暗处,只觉得双脚都要麻木,可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她想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好半晌,她才颤着身子离开了蘅香苑。已是夜深,她不管不顾,强行命人打开府门,一阵狂奔直往安庆侯府冲去。
她不知自己是跑了多久,大概是很久很久,看到安庆侯府四个大字的时候,她双腿一软,再也跑不动,瘫倒在了地上。
爹爹曾说,要求皇上指婚,让她嫁给裴冲。
可是那个时候,她告诉裴冲这件事的时候,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反倒是……反倒是担忧的神情。
突然之间,强烈的恐惧似要把她全身都笼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