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除了任性,她还固执。
远钧手机响,她起身接听,一只脚仍撑在凳子上。冕良系好自己的鞋带,瞅了远钧的鞋子半晌,有点挣扎,最终,顺手将她的鞋带也系了。
骆小姐电话讲地投入,等讲完低头看自己的鞋,居然嘀咕句,“哦,糊涂,都系好了。”
收起手机,开着那辆气派的吉普一车绝尘。
冕良将洗好的围裙抹布放在风里晾,自言自语,“任性,固执,还糊涂,能活好吗?”
冕良活的不错,目标明确。学校已经开学,转系考试在即,冕良每天温书到很晚。半夜再没听到邻室的音乐,想起隔壁小姐已经转工,忍不住寻思,莫不是连家也要搬了吧,怎么这么静悄悄的?有点寂寞。
去干了多年的修车厂打工时,何叔就对冕良说,“你该考虑找个新工作了,堂堂大学生,总在我这个烂摊子上混也不是个事儿,好歹找个和你所学有关的工作锻炼锻炼自己才是。给你一个月,你找不到我炒你鱿鱼。”
想不到自己也要转工。冕良知何叔用心良苦,也就翻翻报纸,看看能不能找份工。晚报夹缝里有条招聘广告,是家文化公司,叫清河,招聘条件相当“苛刻”
,就三个字,“很能干!”
只要很能干?这家公司应该快倒了吧。但是,如果只是要能干的话,冕良觉得,他应该试试。
电话去清河文化,但没人接。冕良不是没考虑应该放弃,象心里有事没干完似的。下午没课,他直接找去“清河”
。
“清河”
其实离冕良家住的老住宅区不甚远,搭公车四十来分钟也就到了。不过它不是座落在临街某大厦其中一层,而是在商业街一家银行的后面,穿过小巷,夹杂在一群高楼中的一栋两层小楼,那个就是“清河文化”
了。这栋楼一层是店面,开着家小超市,里面的货物摆放的极整齐。和这种整齐完全不协调的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堆着一些装修材料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物事,此起彼伏。冕良拿着报纸到超市收银台跟小姐确认,“这里是不是有家叫清河的文化公司?”
“有啊。就在楼上,正装修呢。”
收银小姐说,“她要的矿泉水刚才忘记拿,你要是上去的话能不能帮忙带上去?”
冕良不无踌躇,正装修的公司,还要征“很能干”
的员工?总觉得很怪。但,他提起那一大罐矿泉水,上楼了。没办法,好奇来着。
二楼办公室的门开的,是个大套间,外厅没人。冕良眼前一片狼藉,地上堆着油漆桶和木线,电线,灯泡,木板类的东西,简直没地方下脚。
冕良敲门,“对不起,打扰了,有人在吗?”
叫几声没人应,冕良只得进去,四下里看看,想找地方将手里的水放下,但不得其地可放,出于本能,冕良用脚将几捆四下散落的电线往一处踢。他身后里间此时有人招呼他,“韩冕良,你来这里做什么?”
冕良转头看,里间靠街那面阳光照耀得最通透的落地窗边,站着骆远钧,逆光的关系,她整个人象从光里浮出来的样子,冕良恍惚。远钧重问一遍,“你来干嘛的?”
“应征,”
冕良回神,“我来应征的,这家文化公司有登广告。你呢?你为什么在这里?”
远钧从里间走到外厅,还穿着那件油漆斑斑的工作服,手里拎着老虎钳子和电线,笑而不答。冕良推断,“你不是转工到室内装修业了吧?”
“当然不是,”
远钧说,“从奥美转工做装修,又累也不会赚更多,我何苦呢?”
冕良茫然,张口结舌半晌,想到那天兵到不可理喻的广告,突福至心灵,倒退一步,手指远钧,“这家公司总不会是你的吧?”
远钧根本无意隐藏自己的得意,抬着下巴,骄傲,“正是。”
跩得天昏地暗。
冕良放下矿泉水,对远钧欠欠身,告辞。
远钧倒也不留他。
冕良走到门口,止步,不是他想停,是脚不由心,他很无奈很无奈的停下问远钧,“你不是自己在搞装修吧?”
远钧说,“是啊,有的是请人,有的就自己做,省钱,还不用跟施工的工人生气,很方便。”
冕良瞪眼睛,“小姐,拜托,这不止是体力活儿,还是技术活儿,不是你换个灯泡修个煤气灶就行的好不好?”
远钧笑,极笃定,“说过不要小瞧我,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就在一家装修公司打工的哦,这些活儿要能难得倒我,我还是天下第一的骆远钧吗?”
冕良和远钧对视几秒,遂将目光落在地上的一片凌乱里,其实这里的一切与他无关对不对?他只要走开就万事大吉,问题是~~不行,冕良暗叹口气,“你这里薪水怎么算的?”
远钧双目烁烁,飞速接口,“薪水很优,并且会照顾某些打工学生的上学时间”
真就在清河文化开始上班了,称呼远钧经理的时候,冕良叹息命运真是深不可测,居然会当她下属?重点是这公司就她和他两个人,会不会太冷清了?
远钧倒是有在继续打应征广告。不过前来应聘的不多。广告那么另类,谁会来啊。主要是骆小姐姜太公之势,等愿者上钩,十足耐心。这些日子,她每天忙于装修公司,沉迷于自己装修师傅的身份,乐此不疲。
冕良问过远钧,为何想自己开公司?本以为她会给出一个什么关于理想啊,人生价值啊之类的菁英理论,毕竟是当老板的嘛。
谁知道远钧说,“纯粹就是不乐意被人管,想尝试一下管别人的感觉是啥样。所以,把我存了十年的钱都砸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