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载歌载舞饮酒作乐的人群,我望见那抹浅色的身影在倏忽间如同隐入河川中的一滴雨水般消失不见,心底竟是生出了无端的恐慌。
仿佛这一眼,便是永别。
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竟是直接跟着就冲出了那扇大门。
其实,若是没有管事的指派,或是客人的陪同,楼里人是不被允许擅自外出的,否则就是坏了规矩,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回头想想,那应该是我被买进楼中之后,第一次出门。
只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守门人的倏忽,当时竟是问都不问就直接将我放了出去。
当我一脚迈出门槛,外界的喧哗热闹一下子将我包裹到其中,那是和楼中的酒醉金迷、欢歌宴饮完全不同的热闹。
充满了人世间的欢声笑语和烟火味道。
我在楼上已经远远看见了,却远不如此刻这般的鲜活刺激,那扑面而来的混杂气息几乎要将我一下子掀翻过去。
那么多的人挤挤挨挨、摩肩接踵地擦身而过。
而我手中还提着黎宵送的那盏怪灯。
我几乎下意识地撑起胳膊去护住那盏灯,可是人潮太多汹涌,我很快感觉到了晕眩般窒息。
我勉强在人群中前行了一阵,想要去到黎宵最后出现的地方。
但是很快就被人潮推着挤着朝完全不同的方向裹挟而去。
慌乱中,我感到有谁踩到了我的脚,又或者是我踩到了谁的脚,只觉得脚下一软,人就不受控制地向着某个方向扑倒过去。
——如果真的就这么倒下了,大概会死吧。
那一刻,脑袋里倏忽闪过这样的想法。
如果成真的话,还真是个荒诞的死法。我想着,却已经来不及作出任何补救,唯一能做的只是将怀中的灯盏抱得更紧了些。
但是我没有倒下去,混乱伸出的一只手蓦地将我拽着肩膀提了起来。
“小心。”
一道声音贴着耳畔响起,声量不算大,听着却格外清晰。
然后,在我反应过来之前,那个人就揽着我的肩膀将我轻巧地带了出去。
没有人群的挤压推搡,空气一下子变得清新且冷冽起来。
恍惚间,我似乎闻到了梅花的冷香,还以为是哪里的梅树开花了,却瞥见了漆黑中的一抹暗红。
那是缀在漆黑长剑末端的一朵梅花形状的剑穗。
是属于那个人的……
我的心头一颤,头却始终压得低低的,像是无法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一般呆立在原地。
“谢、谢谢了。”
我低着头出近乎嗫嚅的声音,声音干涩地像是卡了团棉花,听起来十分糟糕。
那人却像是浑不在意的样子。
“下次小心些。”
他说,语气平淡,“摔倒的时候,比起护住怀里的东西,空出手稳住自己更有用些。还是说……”
那人顿了顿,出了一个略带疑惑的问句:“那团纸糊的东西其实竟是要比你的一条命还重要的?”
我其实并不是有意那么做的,只是危急时刻的本能反应,可是听见对方这样说,还是不由地将头埋得更低了。
我不知道该这么回答,支吾着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这是……别人送的礼物。”
对面沉默了一瞬,笑了,很轻地一声,让人分不清是真笑还是假笑。
“这样看来那个别人应该是对你很重要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