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岁复杂地看了祝云奚一眼:“陛下下旨,从今年开始,女子亦可参加科举。今日朝堂上有一十二岁女郎击登闻鼓,所奏之事于国有大益,特许今年便可参加春闱。”
倘若祝云奚真能高中,那就大夏皇朝第一位女官,且她年仅十二。
大夏注定会成为史书上的鸿篇巨帙,也许只这一项荣誉,便足够祝云奚名垂千古。
“一派胡言,从古至今,女子皆是祸国之源,怎能执政?”
“既然从古至今女子从未执政,何来祸国之说?究竟是多厚颜无耻的男子,才会把自己的无能怪罪给红颜?”
“你!你身为男子,怎得口口声声为女子说话?莫非是做了谁的裙下之臣?当真丢脸!”
“呵,你身为人子,你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你,是让你用如此鄙薄的语气谈起她与她姊妹吗?着实不孝!”
空气中仿佛酝酿起一股无形的风暴来。
祝岁看向祝云奚,少女正义愤填膺、踌躇满志,似乎也想参与进这场言语比斗中。
太阳不知何时升起,高悬于天空一角,阳光晃了一下眼睛,祝岁不得不别开脸。
他心中有思绪万千,难以言说。
祝岁一直都知道他的妹妹比常人聪明许多,可从前,他从没觉得妹妹是威胁。
他放心地宠爱祝云奚,是因为从出生起,他的妹妹就不可能成为他的竞争对手,但现在似乎一切都变了。
他侧了侧身,背对着太阳重新看向祝云奚。
阳光下他的妹妹满是朝气,比太阳还要耀眼,他的父亲正咬牙切齿抓着她的后颈不让她冲上前。
逆光让他眼前罩下一片阴影,半张脸藏于晦暗。
长久的沉默后,祝岁忽然长出一口气,他笑了笑。
无论如何,至少此刻,我还是想祝你成功,祝你得偿所愿。
亲爱的妹妹。
*
沈昱在朝堂上寡言少语,连怒意都内敛,下了朝就开始骂骂咧咧,“杀了,朕要一刀一刀活剐了他们,把他们的油抽出来点天灯,就挂在大殿上,看谁还敢强占民脂民膏!”
沈明恒难得没劝阻,顺着他哄道:“好好,等高增回来,查清楚之后,都杀了,”
在朝臣面前,沈昱是不恶而严、气势熏灼的帝王,不过现在只有沈明恒在场,他便也难以掩饰地流露出几分脆弱与茫然。
沈昱问:“明恒,是律法定的太宽松了吗?为什么天下的贪官总是杀不尽呢?”
他恨恨道:“还是没将他们杀怕!”
“财帛动人心,父皇,人永远都会有欲念的,非你我所能改变。”
沈明恒安慰他:“如果有百分之百的收益,他们就敢于冒绞手的危险;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们就敢践踏世间一切律法。”
沈昱知道这个道理,很久以前,沈明恒就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他向后瘫倒在椅子上,忽而有几分无力:“我们是在做无用功吗?”
什么都改变不了,杀了一个恶人,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恶人,连曾经的好人也可能变成恶人。
罗正业都变了啊……
犹记得当初,他要将打下的田地分给百姓,罗正业是最早响应的将领之一。
“将军,我也是贫苦出生,小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家里能有一亩田,不用多,哪怕只是一亩,也许我都会过得不一样。”
“我理解你,将军,你说要为天下人谋太平,我才愿意跟着你干的。”
“主公,均田是真正对百姓好的政策,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可是他在坚持啊,他没有放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