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丰仓库,哨塔顶。
王洛现在很烦闷,十分烦闷。若将烦闷量化为五尺距离,那他现在应当就离代表情绪爆炸的上限只余半寸而已。
看守礼丰仓库几乎是每名苍元城卫的义务。即使大伙长久以来对于这份苦差都多有抱怨,但礼丰商铺大老板,那位众人只闻其名而未曾见面过的皇甫商大人,却靠雄厚的背景,深厚的资历,仅凭其不过六品修为便跻身苍元城卫总司之列,这让大伙只得把声声抱怨吞进肚里,却仍忍不住在背后暗骂,咒他礼丰商铺早日倒台滚蛋,连带着让姚家外门势力退出苍元城舞台。最好,能回到三十年前那般让诸位城卫自由潇洒的日子。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每日的任务还得继续。
上面的大人物们是当然不会来同自家弟兄们一道受苦受累的,莫说督校、城尉,就是御尉,自己在苍元城驻守二十年也没在这方仓库间见过。
苍元城城卫以巡尉带队来计算,有二十余个编队,每月算它三十天,是故还会添些协尉进来带队以满足每月每队轮转一昼夜。
而今夜便轮到了自己。
本来,陪着自己那位木讷老实的副手在这哨塔上喝点小酒,嗑点干货,吹吹凉风倒也无所谓,却没想偏偏就在今日,那位副手家中遇白事,被上头赐金归乡,回他那在苍元城外的村舍去了。
不提老伙计归家前自己送出的薄礼,就光想到这本就枯燥的任务再无老伙计陪伴,王洛的内心便止不住的烦躁。
他王洛在一众巡尉中本就以暴脾气著称。这非是全都依仗他那位任城中御尉,加封南城护垣卫的大哥。单看王洛自己,那也是苍元城响当当的人物。不过二十八的年纪,四品巅峰的修为,莫说城卫中同龄、同阶再无敌手,就是在无数往来苍原宝地的闲散修炼者中,他王洛也是个中翘楚。再别提由苍元督校亲自上表,赐他王洛加封“金刀尉”
的官职。他王洛,那可是有真本事傍身。
却就偏偏是在今天。
王洛目光一斜,瞥见身侧那胡子拉碴,满面醉意,不时打着瞌睡,于栏杆旁靠卧的大汉,眉头连带着太阳穴不禁又突突了两下。
这临时调到自己队里来的废物,据说当调任通知找上他时,他已半截身子烂在了鸳凤楼的酒坛中。更别说自己听几个伙计讲,这厮的侧协尉职位,也是其凭借早年在姚家外门那里的关系找来的。
年近四十也未能突破三品大劫本就是愚笨,却不想此人还沉迷酒色,搭上皇甫商卖官鬻爵的路子投机取巧,那更是无可救药。
再嗅到空气中晕开的些许酒臭味,王洛背过身去,闭上双眼大口的呼吸才将心头怒气削去许多。
“黄协尉。”
睁开眼,王洛负手唤道。
沉默。
“黄协尉?”
稍稍提高了点音量,高空中除了风声更还多了些好似牙口摩擦的生涩声。
废物就是废物!自己是对他太过温和了,该给他点颜色瞧瞧。好让他明白,自己不若他一般无用,而是有真本事傍身。
王洛怒目回身,却只见眼前黑影一闪,烛光轻晃。
咚。
轻微的倒地声过,路通扶着晕迷的王洛将其仰面靠躺在另一人身上。
“这个憨怂。我踩到这块松掉的木板都以为要暴露了,还在那儿叫你爹呢。这是四品巅峰?傻逼。”
路通擦了擦额头虚汗,双手在腰间上下摸索以将手汗擦去,边擦边还向着王洛方向低声咒骂几句。
待将一切打理好,路通转身掀开烛灯油罩,将灯芯掐灭再挑亮。
不多时,一道黑影自栏杆处翻身而上,正是周怀民。
“还挺快。”
路通挑挑眉毛,压低声音打趣道。
周怀民点点头,被面罩遮住的半张脸上无喜无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