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有的事情從一開始就註定,當他把靈玉借給小師妹,第一次出言責備蘿衣,維護卞清璇的那天起,就再也回不去。
他為她摘過春日盛放的第一朵花,帶著她在漫天大雪中散步。哪怕道君沉眠,他也會為了她對抗父母,跪在檐下,跪了三日三夜。
他拳頭慢慢收緊,開口道:「蘿衣,我們解除婚約吧。」
這一次,好似和以前任何一次沒有區別。他說完,少女沒有第一時間說話。
她抱著一壇女兒紅,俏生生立在風中。茴香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十分著急:「小姐,你怎麼把成親的女兒紅給挖出來了?這是道君為小姐和大公子準備的,小姐在做什麼傻事,趕緊埋回去。」
衛長淵低著頭,越走越快。
寒風把小院中的聲音傳到他的耳中,他聽到她溫和地告訴茴香:「因為再不會有道侶大典了。」
明明是這樣寬容的一句話,卻讓衛長淵積蓄在眼中、不敢讓人看見的淚,大顆滾落。
他也不明白這是怎麼了,明明愛意不再,卸下了重擔,他卻感覺到了難受。
他告訴自己不會後悔,畢竟在幻境中,與他攜手走過的人是小師妹,不是師蘿衣。
興許他難受,只是因為那是他長久以來守著的,這輩子第一個守護過的人。卻在她終於長大這一日,衛長淵永遠失去了她。
師蘿衣抱著女兒紅去了後山。
為了找到前世送自己泥塑小兔的人,她從院子奔往後山的路上,都表現得傷心欲絕。
她深知自己越可憐,前輩才可能會出現。
因為前幾年,她還驕傲倔強時,就沒有收到過生辰賀禮。
做這件事之前,師蘿衣並不確定會不會成功。今生與前世已然大相逕庭,她沒有傷害衛長淵,更沒有一劍把他捅個對穿。
她找到了前世把自己藏起來的山洞。
山洞很小,遠遠不夠遮風避雨,上輩子她就在這裡哭了半夜,一直發抖,直到天明才睡過去。
這一次雖然她已經不再傷心,還順利解除了婚約,卻仍然要把發生的事走一遍。
她藏好女兒紅,蜷縮進小山洞,努力開始哭。
努力了半晌,大抵實在是沒有那麼傷心,她只好把眼睛揉得通紅,把臉埋進膝蓋中,嗚嗚假哭。
她心裡好奇又忐忑,那個人應該不會看出來吧?
從清水村回來後,卞翎玉的身體在白日會好很多,然而一到夜晚,會比以前虛弱數倍。
前幾日丁白起夜,發現他在咳嗽,吐出了一口血。丁白嚇得不輕,丁白這樣的小弟子,都隱約有種預感,卞翎玉在燃燒他自己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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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油盡燈枯的那一日,卞翎玉會從世間消失。
丁白慌慌張張將此事告訴清璇師姐,本以為她會和自己一樣焦急,沒想到師姐意味不明地道:「選擇吃下滌靈丹,他便早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他都無所謂,你怕什麼。」
「可……」丁白絞著手指,說,「我總覺得,公子這次回來,不太開心。」
這並非他的錯覺,雖然公子能走路,能活動了,但他沉默的時間更多。
卞清璇挑了挑眉,微笑道:「不開心?因為觸碰到又再次失去,從來比碰不到更殘忍。」
更何況,卞清璇知道他在意什麼。
她幾乎有些幸災樂禍,清水村一行回來後,師蘿衣再也沒看過卞翎玉半眼,不曾過問他一句。從始至終,他什麼都不是。
他就算到死,也只會有一個身份——她卞清璇的哥哥。
小舟旁,傀儡少女的擁抱,是卞翎玉僅能觸到的暖。
然而那樣的暖,還是假的。經風一吹,就散得無影無蹤,不會再師蘿衣心裡留下任何痕跡。
卞清璇近來倒是過得十分順利,回到明幽山,她又過上了眾星拱月的日子,雖然都是一群蠢東西,但卞翎玉沉寂,師蘿衣失魂落魄,她就覺得高興。
而且看師蘿衣根本想不起卞翎玉的反應,她大可不必擔心師蘿衣再與卞翎玉有什麼交集。
卞清璇彈了彈丁白的腦瓜子,說:「轉告我的哥哥,死心吧。過兩日他善良的妹妹,就邀他看一場好戲。他在人家心中是蜉蝣,但總有人在人家心裡是心頭肉。」
好好認清,你在她心裡,到底算個什麼東西。
丁白當日回去,將她的話轉告,收到了卞翎玉一個冷冷的眼神。
他嚇得連忙跑了出去。
公子看上去好可怕。
但小孩子好奇心重,丁白近日總在廊下等著消息,他在揣測清璇師姐口中的那場「好戲」。
他一連守了好幾日,終於聽到一件令人驚訝無比的事。
黃昏時,丁白興沖沖穿過院子,去尋他家冷漠難相處的公子,眼眸發亮道:「公子,你猜我今日聽到了什麼?」
卞翎玉在屋子裡看書,反應十分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