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德曼勉强听到有人呼唤自己,那是真实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到熟悉的人影映在眼中。
“你受伤了。”
他这才感受到迟来的疼痛,低头看去,腹部的伤口像是缓缓刺入血肉般,与它周遭的伤口相比,它格外显眼。而刚因剧烈运动,肾上腺素短暂压制了疼痛,这会,殷红的血才渗透布料。
“对…对,我受伤了,要治疗,白鲜……”
可他哪还有闲心,只是漫无目的,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像是要挽留什么,手中不断比划。
“我的…资料呢……?”
而对方也很快意识到了严重性。“失败了…失败了……塞…我那么优秀…不…我是说……这一年多来我从来都没真正失误过…现在……一切都毁了……”
克里德曼手忙脚乱地翻找着口袋,从两侧再到胸口,无一例外,它们变不出他想要的。
“给我资料啊!我不能没有它的!我…我……”
而他也后知后觉想到什么,在白光出现前,那些人惊讶的背后,那些仍残留在视网膜中飘零的黑色碎屑。
它被烧毁了——被自己亲手销毁的——
伤口不再疼痛,那种涣散的光蔓延至眼前,他逐渐失去意识。
太晚了,又没能做到。
梦中,混沌的低语萦绕在耳边。克里德曼尝试睁开眼,可躯体、四肢、手指都麻木得沉,连眼皮都不曾被撬开条缝。
“你…太慢了……是弱者,是废物,是懦夫,是耻辱。你的存在就是家族最大的不幸!你就是个无用的人!”
自己没能挥应有的功效,可是……真的生来如此吗?他无法开口,心声却还是顺着意识流入对方耳中。
“对,没错,你渺小、脆弱,不堪一击!这样的你如何复兴家族!如何保护妹妹!如何兑现承诺!”
那一晚,她留下遗言,也是那人未了的心愿。可是,太阳走了,花儿还能成长吗?谁能救救我?告诉我怎么办?
意识陷入混沌中,外部的伤口缓慢愈合,塞伦斯也只能先将人抱到床上,再去汇报。
“老爷,大致是这些。”
阿雷洛夫静静听着这些。果然,无用着终究是无用者。
男人深深叹气,吹出浓烟。“醒来后让他立刻来见我,有些话我要当面说。”
“是。”
塞伦斯应答下来,出门处理起事情。
梦境开始瓦解重构,克里德曼看到熟悉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想伸手触及时又化作灰烬。
“克,小太阳~”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彻脑海,他像是有所察觉,转过身,寻找那目之所及的声音。可看到的,只有沸腾的太阳。
它在变大,从那个渺小的圆点开始,扩大,不断扩大,在靠近边界的地方克里德曼看到某个人影向着自己招手,他确信,是那个人,是太阳回来了。
而她,正逐渐被光环吞没。
克里德曼奋不顾身地奔跑过去,直至那扑面的温度焚毁衣物,少年瘦长的体型露出,他赤裸着身体终于在血肉燃尽前扑入那人怀中。
“母亲!你看看我!看看我啊!你还会走吗?”
丝缕烟气从他身上冒出、蒸腾、消失,汇成更耀眼的光,让那颗巨大的球体更加炙热。
女人却像是听不到他的话,只是僵硬地伸出手抚摸着对方的身体。被烤裂的大地轰鸣作响,克里德曼控制不住的流下眼泪,又望着它们被蒸干,他久久等不到那句回应,愈急躁,也开始察觉那人身体的异常。
如尸骨般冰冷,那种冰意化成尖锐的实体,穿透胸膛,准确无误地扎向心脏。
“唔——!”
脑中蜂鸣不断,意识开始消散,克里德曼强撑着,抬头看向对方。
那个人,自己的母亲,竟生有张平坦的面部。
“克里德曼。”
女人的声音变了,他隐约记得在哪里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
“不要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