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她不在乎自己被误会,不是因为她觉得这次的事无关紧要。只是因为,他是颜培月,是她已经爱到骨子里的颜培月,是她早就决定一辈子走下去的颜培月。
女人的逻辑总是比较不可理喻,如果你爱他,他杀人放火了就是够霸气够勇敢,如果你不爱他那他只是笑了笑你就会觉得那是轻佻那是不怀好意……
这么想着就拨了通电话,竟然是李建一接起的,那边的语气有些焦急:“嫂子啊,我在军区医院呢,首长出车祸了你赶紧过来吧!”
平地一声惊雷叫她连手机都握不住:“你……你再说一遍,颜培月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首长为了找你心里太焦急,没留意到交通灯,跟人撞车了!”
李建一满额头的汗,声音颤颤的,这打小就被灌输要诚实勇敢的理论,到现在了竟然被自己瓦解了,还得帮着出谋划策蒙人说谎……
余若若慌不择路的时候几乎要从楼梯上栽下去,乱蹬了好几步阶梯,脚踝似乎都一直在隐隐作痛,还有胃里也疼得上房揭瓦,可是不重要了,那些都不重要了……
她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环绕,一直在嗡嗡叫个不停。眼前的万事万物,一瞬间唰地忽变,变得像是相机里曝光过量的照片,只剩下模模糊糊的轮廓。全世界也在刹那,变得静谧无声,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泯灭。
一出了小区,所有的方向也突然失去了,明明军区医院,离得那样近,可是余若若仓皇四顾,仿佛觉得是在天涯……
这感觉,叫她起了错觉,似乎是时光的瞬间回溯,一下子回到了她才年幼的时候。
整个房子里都是娃娃,床头床底堆积得到处,几乎要将她掩埋。
出完任务回来的母亲扒开盖在她脸上的娃娃:“若若啊,妈妈跟你一起睡行吗?”
她鼓着嘴巴腾地坐起身,抱紧了娃娃:“不要,娃娃是我的朋友,好朋友,我要陪着他们睡的,妈妈不是我的朋友!”
那个时候口齿都不甚清楚,哪里能够辨别,什么叫做妈妈……
半夜醒来的时候,还是在爸爸妈妈怀里,余若若没抱上娃娃,顿时嚎啕起来:“不要爸爸妈妈,要娃娃!”
……
第二天,他们再次离开了。离开之前敲门,余若若死活都没有房开。
余若若站在二楼窗口,扯着兔子毛茸茸的长耳朵:“爸爸妈妈都是坏人对吧?老师说明天要爸爸妈妈去,你陪我去好吗?”
然后之后,余若若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余若若总是在拉长的岁月里想,如果那时候她睁开眼睛,像别的孩子一样撒娇,让他们多留下陪陪她,不要这么匆忙着离开。
会不会,结果就不太一样了?
会不会,以后的日子没有这么孤单?
贺长庚的书房门微微敞开着,里面的对话轻而易举地传了出来。
“将军,飞机紧急迫降,却在山头着火,搜救人员已经在方圆三千米里探查过了,无一生还。”
余若若犹记得,那天的贺长庚,在一瞬间,变得苍老而佝偻,窗外的阳光明明是能温暖人心的温度,却直叫祖孙两,冷到心底了。
余若若终于意识到,那两个人,这回,是真的彻底离开了,再也不回来的,那种离开。
……
小区警卫员见余若若连站着都费力,便凑上去询问:“颜夫人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她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声音虚虚的,完全没有力量:“大哥,军区医院……是在哪边?”
一整天都阴沉沉的天空终于承受不住乌云的重压,雨滴,淅淅沥沥地飘了下来。余若若沿着警卫员指的方向,提着沉重的步子,开始冲刺了起来。
后面好心回头在警卫室拿出伞的人摇摇头,年轻人啊,都这么冲动……
医院的足足有几十层楼,几乎是接天连霄,早已经穿透了巍峨的铅云,直耸入天际。余若若说不上此刻的感受,似乎是害怕,深深的恐惧几乎要将人吞噬,眼前的高楼大厦,像是一幢地狱,一踏进去,就万劫不复了。
身上湿答答的全是水,更加压塌了她的肩膀,连走路都有些摇摇欲坠。
这厢,颜培月左等右等不见媳妇儿奔过来,有些慌神了:“你丫这馊主意靠不靠谱啊,这余若若难道真没上钩?!”
“那我就不敢保证我首长,反正我们家那口子一听我害病受伤的就嘘寒问暖,说话语气跟春天的风似的。”
“那你下去瞄瞄,免得那傻帽儿找不到地方。”
……
李建一乘电梯到医院大厅就看到余若若一副眼睛失焦的茫然模样,全身被淋了透,顿时心下一沉,疾步上前:“嫂子,你怎么也不撑个伞啊?”
这回再出个什么岔子那我就真的是小命不保了,李建一心里默默苦逼地吐槽着。
余若若像个木偶一样跟着他呆呆地上楼,到病房门口才开口,声音有些嘶哑:“真没大事?”
李建一没法子,只得把谎言复述一遍:“嫂子,你不要太担心了,就是一般的骨折,医生说多喝点汤养养就好了。”
其实在他看来,颜培月的脸色比余若若红润多了……
甫一进门,余若若就看到颜培月吊在床头的右脚,打着厚厚的石膏,缠得严严实实的纱布。而他,像只迅捷的动物,眼神唰唰地就瞥了过来,带着火热炙人的温度。
而此刻的余若若呢,狼狈至极,脸色是惨白如鬼,头发已经散落,贴在额迹,鬓边,像是被大风刮过。衣摆还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双肩无力地垂着,只是勉力抬头朝他拉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就彻底瘫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