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白桁是受了什么刺激,只觉得抓住自己的手掌力气大得吓人,掌背青筋暴起,用力到甚至在发抖。
尽管白桁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控制了一下不愿伤害到奚陵,但对于奚陵这个手臂断过的人来说,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也足够痛到他头皮发麻。
当即一挥手,奚陵猛地挣开了白桁,瞬间退至床边,看向对方的眼神不自觉带上了防备,正要开口之时,白桁的反应却比他还大。
“手没事吧!”
白桁说着,慌乱地凑了上来。
突然伤人的是他,伤完以后后悔不已的也是他,温热的灵力不要钱般灌进手臂,于是疼痛很快褪去,奚陵眨了眨眼,绷紧的身体慢慢又放松下来。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人如此失态,不由歪歪头,有些好奇地打量奇怪的白桁。
“抱歉。”
白桁懊恼地捏了捏眉心。
他看上去很自责的样子,嘴唇紧抿,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奚陵小臂那一圈狰狞又扭曲的疤痕,才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还疼不疼?”
奚陵摇头。
他有点想问一下白桁刚刚是怎么了,慢吞吞思索着该如何开口,即将想好之际,白桁却忽然道:“你刚才那张纸……可以给我看看吗?”
如果是往常,或许奚陵犹豫一下,也就把东西给他了。
但白桁刚刚抓疼了他,
又表现得如此可疑,奚陵想也不想,言简意赅:“不。”
意料之中的答案。
白桁一顿,没说什么,轻轻“嗯”
了一声。
一股难言的安静充斥了房间。
奚陵是个很少能感觉到气氛变化的人,此刻竟也莫名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可他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便只能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时,他感觉到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接着响起的,是白桁温柔的声音。
“去睡吧。”
白桁说完,贴心地为他脱去了鞋袜,接着是掖被角,收拾桌面,一切弄好以后,他才抬手,弹灭了蜡烛,退出了奚陵的房间。
奚陵全程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很顺从,但眼中却分明掺杂了一点不明显的防备。
白桁知道,他这些天好不容易在奚陵这里建立起来的信任,因为他方才的失控,又悄悄退回去了一截。
奚陵就是这样防备心严重的人,不然当初刚入玄阳门的时候,也不会除了他谁都不喊师兄师姐。
曾经白修亦是他的例外,但现在的白桁,明显不是。
奚陵在被子里注视着白桁离开。
这间客栈人很少,夜间的时候,就更显得安静。
白桁的脚步在屋内泛起了回音,奚陵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不知为何,竟看出了一点点落寞。
而奚陵不知道的是,出去以后,白桁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他的房门处,站了许久许久。
他还在为自己方才的行径后悔,黑暗中沉默伫立着,像一尊过分逼真的雕塑。
其实刚刚也没发生什么。
只是在奚陵拿出那张纸的时候,白桁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个“遗”
字。
当时角度不好,纸上还沾满了血迹,老实说,白桁其实并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何况“遗”
这个字代表的含义也有很多,遗迹、遗弃、遗址,或者奚陵过去朋友们的遗志。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包裹了他。
于是等他回过神来以后,他就已经难以自制地抓住了奚陵的手臂。
现在想想,自己确实是有点反应过激。
烦躁地给自己也按了按脑袋,白桁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方才被他忽略的细节。
奚陵刚刚被自己抓疼的那只手,和雪山上断掉的那只……是同一个吗?
*
第二天吃完饭后,二人就踏上了旅途。
他们的出行十分随性,既不早起,也没多少行李,结合二人的形象,怎么看都像是两个富贵人家的公子,闲来无事,结伴出去游山玩水。
一夜过去,白桁的心情已经调整完毕,昨日颓丧一扫而空,想到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没有外人打扰的二人世界,故作平静的嘴角就有些压制不住。
也因此,当看见背着行囊的余顺之时,他当场上演了一场笑容消失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