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自窗外洒入,恰好将他的眉眼轮廓勾勒。黑色的碎发被度上了一层浅金,几日操劳费心而略显苍白的面颊,更衬得他下一秒仿佛要碎掉般。
宋知意敲门无人应,进来之后便瞧见这幅美景。
贺瑱靠在椅背上,已是浅睡下了。为了今早的会议,他昨晚虽然回了家,可几乎没有睡觉地整理着那些能够查到的一切死者人际关系。
其实他真的不是热爱工作,他只是想如同当年那位救赎了他的班主任说的一般,洗刷所有的罪孽,为死者沉冤昭雪罢了。
宋知意伸手在茶几上拿了空调遥控器,把贺瑱因为夏日燥热调到十八度的空调按了几下,看着温度逐渐上升才将自己整理出的报告轻轻放在了桌上。
他甫要离开,就听见贺瑱浅浅地呜咽了一声。那是他从未曾在贺瑱醒着时候听闻过的声音,就像是小猫伸着爪子,不轻不重地在他心底挠了一下。
宋知意只觉得顿时腿如千斤重,他无论如何都离不开这间办公室了。
他就那么静悄悄地看着贺瑱并不安稳的睡姿,仿若想要永永远远地把这一刻镌绘在心底。
可惜贺瑱睡不踏实,不大一会儿便惊醒了过来。他一睁眼,就立马胡乱翻找了起来,似乎在寻找着自己在睡梦中得到的线索一般,抄起笔就在本子上面涂改起来。
但真正等他清醒过来,就只见得本子上乱涂乱画了几个圆圈叉叉,没有半点有用的信息。
他撇了撇嘴,这才注意到房间内多了个人。
嘶地吸了一口凉气,兴许是起床气作祟,他的语气并没有多好:“宋知意?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新的线索要同我更新的?”
宋知意并不放在心上,默默点头说道:“不算,只是整理了一份更为清晰扼要的报告给你,看看能不能帮你捋清些思路。”
贺瑱看了一眼搁在茶几上的夹子,又握拳敲了敲自己的额角:“谢了。”
“头疼?”
“嗯?”
贺瑱有些没反应过来,略显呆愣地看了宋知意一眼。
在他没有意识到宋知意的下一步计划时,已是有一双带着寒意的指尖轻覆在了他的太阳穴上。随着不轻不重地按压、揉捏,他本紧张的肌肉也逐渐松弛了下来。
“嗯……就是那里,舒服……”
贺瑱无意识地吐出几句断断续续的话来,方才明了宋知意这是在帮他按摩舒缓。
他有些尴尬,不由自主地躲避着宋知意的手指。
可宋知意怎会让他逃开,不过微微用力,就将他偏过的头摆正了回来。顺势又勾勒上了他的眼眶与前额,不缓不慢地继续着。
贺瑱拗不过他,更是实在舒服,便任由宋知意在他的脸上作动着了。
“少熬些夜。”
静谧中,宋知意冷不丁地吐出一句话,打破了这份安宁与暧昧。
贺瑱无奈地应声:“我知道,我也想多活两年。可是我不熬这个夜整理材料,我也睡不着。我昨天一闭眼就是那两具恐怖的尸体,可即便他们恶心到了极点,但几天前还是鲜活的人,他们不该就那么冰冷冷地躺在礁石之上,慢慢腐烂。。”
他终是拨开了宋知意的手,眨了眨充满红血丝的眼睛,莫名对着宋知意这个法医问了出来:“你真的觉得,罗超是凶手吗?可我心里总是没谱,觉得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宋知意缓步走到茶几前,拿起了法医报告,翻到其中某页递给了贺瑱。
贺瑱不明所以,只瞧见上面标红的仍是失血过多。他茫然地看向宋知意,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如果仅仅是仇杀,割喉放血又是为了什么呢?”
宋知意轻飘飘提出的假设,却在贺瑱的心里激起了千层浪,“有时候,可以相信你的直觉。”
“等等——”
贺瑱脑海中兀自嗡鸣了一声:“你是说放血?这不应该是割喉之后自然而然的失血吗?”
宋知意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过是假设。即便是死者生前与凶手有过搏斗,但是凶手这一刀割喉的动作更像是了解人体构造一般,不然亦是做不到这般快准狠。”
贺瑱茅塞顿开:“你的意思是……这样的人,不是医生就是……屠夫。”
似乎是被宋知意点醒了一般,他陡然又想起了什么,自顾自地念叨着:“海鲜市场……杀鱼……对,杀鱼的是不是也会这样的刀法?那就怪不得那个鱼摊老板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之人了,也许凶手就混在市场当中呢?”
他如同被打通了奇经八脉,立马拿上车钥匙就想要返回海鲜市场。
路过b组办公室的时候,他就听见那个和他一同出警的同事正在夸夸其词他被程宏逸现任调戏的事情。
他来不及去训斥,干脆就当充耳不闻。却没瞧见跟在他身后的宋知意,眼眸中竟是暗了暗,心底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
只是他还没出去小灰楼的大门,就遇到了陆何正羁押着罗超回到了支队。
见到贺瑱,陆何本板着的一张脸立马笑出了朵花儿来:“老大,人来了,我们开审?”
贺瑱的脚步被叫停,看着面露挫败灰白之色的罗超,他还是选择先留了下来。陆何的审讯技能并不高超,遇到心态稳定的,博弈不赢不说,还容易被嫌疑人绕进逻辑陷阱之中。
他抿了抿唇,朝着陆何点了点头,快步走进了审讯室。
罗超一直耷拉着头,不说话,也不像别的嫌疑人一般叫嚣着自己无罪。就好像他真的是凶手一般,如今被捕也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贺瑱坐定在他的正对面,强光打在他的身上,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