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趁著畢業典禮,邊禮銘約趙沅在這間的咖啡店「順便」再見一面。
拍完畢業照,跟同學老師們告了別,把學士服脫下來收好,趙沅便應邀赴約。
進門的時候邊禮銘已經先到了,坐在一張角落的小台上沖趙沅揮手。
本來就到了飯點兒,這間咖啡店又還在試營業,沒做太多宣傳,所以店裡的客人也很少,但邊禮銘仍然選了一個在角落裡,很小很小的台子。
趙沅走過去,拉開邊禮銘對面的椅子坐下,對邊禮銘輕輕笑了一下。
邊禮銘看趙沅對他笑,很快也放心下來,把自己面前一杯咖啡推給趙沅:
「卡布奇諾,特地跟他們說要手打奶泡,你嘗嘗味道?」
以前兩人一起出來喝咖啡的時候向來是各點各的,完全沒有有誰請誰的情況。趙沅有點驚訝地挑了挑眉毛,把咖啡接過來了:
「謝謝……怎麼忽然請我喝咖啡?」
邊禮銘臉上的笑更柔軟溫和了些:「這不是給你賠罪嘛……之前在我家那次,我話說過分了,你別跟我計較了唄?」
趙沅正捧著杯子喝奶泡下面的咖啡液,聞言在杯沿眨了眨眼睛,又把咖啡放回桌上去:
「哦……沒事兒啊。我當時直接走掉也不合適,畢竟是追思會。後來沒讓別的客人尷尬吧?」
邊禮銘擺擺手:「害,沒事兒。這些都小問題,你生我氣的問題比他們可重要多了。」
趙沅垂下頭輕輕笑了笑,又掀起眼皮看邊禮銘一眼,無奈地搖搖頭。
邊禮銘見自己終於把趙沅哄好了,心情總算放鬆下來,整個上半身也沒有最初那麼僵直了,開始向從前那樣,繼續滔滔不絕地跟趙沅聊起自己這幾天的生活。
邊禮銘說,他應該不會立刻就在秋季學期碩士入學,因為按照之前聯繫他的副主席的建議,要再多參加幾個比賽和演出,趁著「華章杯」的熱度沒下來,把自己的名聲基礎打牢了。
除此之外,這樣也能給趙沅更多時間找資料選學校申請學校,到時候兩個人一起出國,也就不會太匆忙。
趙沅坐在對面安安靜靜地聽著,咖啡放在桌子上,人靠在椅子背里,嘴角帶著點感慨又複雜的笑意,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面前「規劃江山」的邊禮銘。
這或許才是邊禮銘最真實的樣子吧。畢竟他曾經那麼討厭作為Beta的無能與無助,那麼渴望變成一個可以輕鬆成功的,邊禮欽一樣的a1pha。
他想感受到聚光燈與注視,然後憑藉他自己的力量鎖住這一切。並且他現在正在以Beta這種「弱勢」的身份,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己困難的目標。
得到認可,做出成績,然後成為讓自己驕傲的,比哥哥更厲害的人。
趙沅很感慨,原本早該發現的,邊禮銘和自己,明明是這麼不一樣的,這麼「背道而馳」的兩個人啊!
他們面臨的是不同的掙扎。不是單純的目標問題,也不是所謂的地位差異。而是由上述種種引起的,人生處境和內在驅動的差異。
他們如果繼續像之前那樣攜手並肩的話,走不到任何一個人理想的目的地。所以拖了這麼久,現在可能真的是時候,說再見了。
趙沅心中有些悵然若失,又禁不住自嘲地苦笑——
是啊,兩個原本就應該是過客的人,相伴太久,反而忘了,生命中的停留本不是理所當然,告別和錯過才是人生的常態。
「喂,」邊禮銘用指關節輕輕敲趙沅那邊的桌面:「阿沅,你有在聽嗎?」
趙沅如夢初醒,有些茫然地眨眨眼睛:
「嗯?」
邊禮銘無奈地笑:「我說,我爸告訴我,原本本州獨立國的國務卿,想把他家的二千金嫁給邊禮欽的。她是omega,有一半的南華國血統,還有國文名字。我爸跟我說,今後說不定我也有政治聯姻的需要,想提前問我介不介意。」
「啊,」趙沅有點僵硬地彎了彎嘴角:「所以你介意嗎?」
邊禮銘抿著嘴巴沉吟了一下:「其實有點奇怪……我之前從來沒考慮過結婚的問題,政治聯姻就更不用說了,總感覺離我太遠了。但忽然間要我考慮,就……感覺很奇怪。
「感覺,時間、生命過得真的好快啊。像是被推著走,急匆匆地跨過一個又一個標的物,忽然就從別人的兒子,要變成別人的丈夫甚至父親了。可又好像自己還什麼都沒懂,什麼準備都沒做好,就要迎接下一階段的生活挑戰了。兵荒馬亂的。」
趙沅低著頭咯咯笑了幾聲,抬頭時,帶笑的眼底有點薄薄的淚花:
「你蒙誰呢邊禮銘!沒做好準備?沒考慮過?拜託,那是誰高二的時候,冒著雨來我家讓我親過他的後脖子,說那是腺體的位置?」
邊禮銘立馬不自然地咳了一下,清清嗓子,臉色也有點泛紅,略顯僵硬地轉開話題:
「那萬一,萬一後面我二次分化,或者我運氣好,或者醫學上有什麼進展;萬一我真有了孩子的話,你要當他乾爹的啊!」
趙沅一怔,畢竟他自己是真的沒考慮過這些,眼睛吃驚地瞪圓了。
邊禮銘沒等趙沅來得及說話,又接著說:「不過我感覺,像我這種三個字的名字不好聽,還是你這樣的,兩個字的比較好。到時候名字也你來取吧,你什麼想法?」
趙沅忽然覺得指縫和胸口有點發癢,伸手去口袋裡想去找煙,但沒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