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水哗哗啦啦地冲着仍然烫的身子,表皮的火热感觉下去了点,可肠胃里的翻滚却始终顽强地占领着制高点,有种想哕的感觉,可却怎么也吐不出来,昨天高兴,酒喝得太多了点,田之鱼责怪着自己,努力地想着昨晚的事,好像是和隗建设一起回来的,他们还在郐阳那地儿下车撒了一泡尿,最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田之鱼感觉到胃里如同火炭一样燃烧着,张嘴接了点花洒里激射而出的凉水,可怎么也咽不下去,田之鱼自嘲地苦笑着,下意识地站稳了,他似乎感觉到腿也不吃力了。
田之鱼走出卫生间,才现莫红秀竟然没有去上班,又苦笑了一番,不好意思地说着喝酒的事,莫红秀并没有起高腔,她知道这个时候说他也没有用,男人与酒,或许才是天生的一对呢。她走过去,递给田之鱼两支已经打开的葡萄糖注射针剂,她是听医生说的,这东西解酒最快。田之鱼说着不行,但还是喝了下去,一股特有的甜味让他差点呛哕了出来,田之鱼梗了下脖子,忍了回去。莫红秀笑道:“看,喝成啥样子了,还老师的、校长的,人家劲来了,你倒好,像只猪一样睡着了,妞妞还说要给你请医生来看看呢,嘿,闺女大了,以后少喝点,别让孩子再担心了。对了,刚才结实哥来了,又送了几兜子青菜,还说这几天要有什么活计呢?之鱼,学校有啥活啊?你是不是答应他在丰总那儿干活了?要是有,赶快给他找点,这个结实哥两口子,人挺好的,在家给咱照顾着娘,还天天给咱送这送那的,咱可不能亏了人家。”
莫红秀絮絮叨叨地说着,田之鱼应着声,心想这几天学校没啥活可干啊,要是有,曹胖子早给自己说了,再说了,他两口子不正给小梅她哥干得好好的吗?田之鱼心里犯着嘀咕,这时候,电话响了,是隗建设打过来的。
“之鱼,昨晚咱哥俩咋回来的啊?这倒好,哥哥我失忆了,之鱼,我的车在哪儿啊?车上还有5万元现金呢。”
隗建设似乎才睡醒的样子,糊里糊涂地说着话。
“车?钱?建设哥,不会丢吧?我可不知道在哪儿啊,要不咱报警吧,让我给中玉打个电话,叫他派几个警察给找找。”
田之鱼急切地说,他说的那个中玉叫岳中玉,是隗镇派出所的所长,也是田之鱼的学生,和隗阳、贾文娟一个班级的,当年田之鱼是他们的班主任。
“哎哟,坏了、坏了,之鱼,这可咋办?要说,车丢了就丢了,那钱丢了也算了,可车上放着拆迁补偿核算数字啊,这可咋办?”
电话那端,隗建设似乎急了。而电话这边,莫红秀却嘀嘀笑了起来。
田之鱼不解地看着莫红秀,莫红秀笑得更加厉害了,说道:“老田同志,你可真逗,昨天把人家建设哥的车钥匙和那5万元给拿了回来,千叮咛万嘱托地说一定要放好了,这是人家建设哥的托付,不知道絮叨了多少遍,天明了可就不认了,你啊,真是个提了裤子不认账的主。”
田之鱼傻笑了一回,莫红秀进卧室把车钥匙和那5万元现金给拿了出来,递给了田之鱼,而田之鱼已经在电话里给隗建设说过了,接过钱和车钥匙,打开家门,往外走去,莫红透说:“赶快给建设哥送去,别耽误了人家的事。”
“建设哥,咱隗镇人有句大实话,‘酒是龟孙、谁喝谁晕’,别看当时脑洞大开,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头重脚轻,一摇三摆,嘴上少了把门的,脚下没了稳神的,腰间开了匣门的,真是丑态百出啊,你看咱哥俩,连咋回家的都不知道了。”
田之鱼调侃着自己,顺势坐在二嫂农家院院子里的一张小桌子前,他刚把隗建设的车子给送回来,原来那车就放在诗河湾社区大门口。
“咋回来的,我也忘了。”
隗建设不好意思地接过田之鱼递过来的车钥匙,钱,他又给隗建设放到车上了。“好像有个小女孩,个子不高,人挺机灵的,白白的,给我拦了个的,送回来的,其余的事,我真记不得了。”
隗建设还是有点痛苦地说着话。
“女孩,还白白的,建设哥,别是遇见鬼了吧。”
田之鱼跟隗建设开着玩笑。隗建设无力地笑了笑,说道:“还女鬼呢,你看看哥这个鳖形,哎哟,胃是闹腾的,头是转动的,眼是充满金花的,口舌是留有余味的,手脚是软弱无力的,身体是想横不想竖的,感觉自己是不属于自己的。之鱼,我是不是快不中了啊。”
“哈哈哈,老哥俩,要我说啊,这个时候,喝糖水,反胃;啃甘蔗,受累;喝酸汤,受罪;吃药丸,伤胃;打吊瓶,耽误事,嘿,解酒这事,唯时间与酒也。”
隗阳这小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手里还掂着一瓶酒,走到二人面前,说道:“三婶,先弄两小菜,叫我跟俺老师,还有俺伯投投酒,”
说着,竟然真的打开了,一股酒香弄得田之鱼和隗建设干呕了两声。庆祝老婆早已端出两盘小凉菜来,二人又用手捂了捂嘴。
“常言说,‘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么解酒之最高境界定然是酒啊。不信,听我的,咱试试。”
隗阳这小子,这几年当官当得嘴也油了不少,边说着边端上一杯,递给了田之鱼,嘴里亦然如卖当般地说着:“一小杯,就一小杯足矣,强忍着你的胃反流,强张开你粒米不进的口,强端起这颤抖的手,强打起你的精神头,强忘记老婆的絮叨老娘的愁,咱今天就这么一小口,比药好喝比水贵,强咽下去吧,师傅哎。怎么样?嘴里是不是麻麻的,食道是不是辣辣的,胃里是不是热热的,精神头是不是闪了一下,咕噜咕噜,孩儿俺都听着你的胃开了。”
田之鱼似失去了意志,竟然配合着隗阳的话,咕咚一声喝了半杯,你还别说,真见效。
隗阳风状,继续挑逗着,“再来一小杯,就一小杯,这一小杯在嘴里略略停一下,品品是不是麻里带着香,香里有点麻,舌尖舒展了吧,口舌有清香了吧,咽下去,是不是比刚才顺畅了许多,孩儿不哄你,胃里肯定热热的,顺着胃下到肠里啦,是不是胃口开了,肠道通了,身体也轻松了,这就对了。”
隗阳得意地说着,田之鱼已经恢复了原形,叫道:“隗阳,你小子,中,这二年官没有白当,来,陪为师走一个。”
“为师个屁,为师在这呢!”
田之鱼抬头一看,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