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蚂蚱跳上他的脸庞,他一动不动地感受着,想象着什么,等着蚂蚱慢慢地走到嘴边,被安佑武勾着舌头,卷进嘴巴里,嚼了两口,咽了下去。
确定了接下来要在千湖镇这里闯出个名头,‘富贵险中求’这句话来形容他的目的最合适不过。
他要冒最大的风险和牺牲,内心里那扇深得谁都打不开的城府,藏着多少秘密和手段,他向来拿捏得比谁都明白。
这个耐心和忍受能力,以及报复性强到某一个黑暗程度的男人,就这样干脆地在这个芦苇草中躺了一天一夜,甚至多少辆治安巡逻队的摩托车从距离他六七米的河岸上行驶离去,他都在心里默数了一遍。
他要等到黑夜,等到耗尽这群治安巡逻队的耐心,才能偷偷地潜回家里。
正如傻大舅告诉他的一样,要在今夜12点的时候才能潜回家里,去取回他的东西,人又躺在茅草中,只拿遍地在跳的蚂蚱当饭吃,一天之中嚼了十几二十只蚂蚱,直到看着天空上的一轮圆月正值当空,算计着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了。
他熟悉这个月色,以前每每出门打鱼的时候,在那个还没有手表的年代,他习惯看着天上的夜色判断时间,这一刻夜静人稀,只听到了村里面偶尔一两声狗吠,应该安全了。
安佑武起身拉了一下身板,活动活动筋骨,瞄了四周围一片安静,再次潜入了河里,顺着河流一点点地接近中湖村,趴在葫芦庙前的河岸上,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条巷子的动静。
在确认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偷摸着上了岸,贴着墙壁走,躲在家门口前的一棵莲雾树后,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安二狗家,他不确定接下来要怎么做。
于是再绕了一圈,从自家的后院翻墙进来,急急忙忙地来到院子的东北角落,将妻子林芳的盆栽挪开,徒手开扒着下面的砖头,石头,火急火燎地拿着小铲子,拼命地挖着里面的东西。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已经猫着一个人了。
“别动,你是谁?你想干嘛?”
妻子林芳一手拿着棍子,一手拿着菜刀,栗栗危惧,底气,身体,甚至连声音都在颤抖。
她看着夜色朦胧下的院子,听到了动静,放下了手中的孩子,拿着家伙悄悄地摸了出来,以至于声音小得连安佑武都没有注意到。
正担惊受怕地看着院子里面突然闯进的这一个人,是贼还是什么,可能对他们母子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这一天,这个家实在是太不安宁了,那群治安巡逻队员反复地进来,恐吓威逼。
说什么检查安佑武存放在家里的违禁物品,东翻西找地把整个家翻得到处乱糟糟,又不停地威胁着妻子林芳要如何如何,什么什么的,供出安佑武的下落。
但是丈夫安佑武已经离家出走几天了,这几天他就一直游荡在千湖镇集贸市,干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让这个一心只想有一碗饱饭吃,有一份踏实日子过的女人,内心崩溃到了极点。
安佑武的本性依然没有收敛得住,即便他已经在澜州市里栽了大跟头,这是一个让人不能省心的人,不能踏实过日子的人。
在突然意识到眼前的闯入者是安佑武的一刻,林芳完全没有一丝防备,松了手上的家伙,猛地跳上去将安佑武搂在肩上,伤心欲绝,简直了。
没有了安佑武,她娘俩可要怎么活下去,更心酸得不行,以为自己的男人遭罪了,回不来了。
安佑武只是捂住了林芳的嘴巴,强迫人克制下来,他的眼睛透露着凶狠,犀利得林芳不寒而栗,在影响着她的情绪,不可抵抗地规矩下来。
也好像在无形中地诉说着许多事,这个时候她该听的,她该管的,她该等的,都不要在这个时候流露出来,要大惊小怪。
于是便听到了屋子里女儿‘安熙’的哭闹声,扯着林芳的心头,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去。
当林芳怀抱着女儿‘安熙’再次走出来的时候,安佑武像幽灵一样失踪了,空荡荡的院子,仿佛没有人来过。
而那一盆被挪开的盆栽,底下刨开了一个小小的深坑,盘边堆满了沙土,林芳只得上前看个究竟,只看到一叠打湿的钞票放在土堆上,于是她捡了起来。
这是安佑武留给她的生活费。
正当林芳好奇的时候,整个村子突然闹了起来,因为队长王邦帅在临走之前叮嘱了安二狗,要仔细地看住安佑武的房子,终于还是现了蛛丝马迹。
一群人在追着往外跑,拿着家伙在穷追猛打,都把安佑武当成了丧家犬,咬人的疯狗,要立即打死,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