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和儿子们从地里收工回来,见二瘸子正坐在灶下帮妈烧火,老海怪猜测,媳妇在三家子老于家那边,该是把老三的事谈过了,只不知那事,谈妥没谈妥?
这一天,老海怪过得挺纠结,他嘴上不说,心里却特别挂挂老三的婚事。
这一来呢,是他听说,老于家的那丫头,真的挺好的,般般样样,都配得上他家老三。
二来呢,老海怪这阵子,已经合计好了老大老二的婚事已经定下,现在两家亲家,都向他们过了话儿,指望吴家能在新年前,把孩子的婚事办了。
可老海怪至今还没答应,按他的意思,要等到明年开春,再给孩子们办喜事。
之所以这么安排,道理也挺简单,只是这话,却不大好说得出口。你想啊要是新年前把媳妇娶进了门,这姑娘的娘家,就少了一张嘴,可婆家却多了一张嘴。
况且,年前又是农闲的季节,吴家沟人,一到冬季,就开始猫冬,这会儿娶进媳妇,等于是多了一张闲嘴。
不干活儿,光吃饭,这不是闲嘴是什么?
吴家沟,一年四季,除了冬季,春夏秋,都是忙季,不停地在地里忙着,忙着。忙的时候,谁还有空闲去办置好嚼果?
一般春夏秋这三个季节,是不改善生活的,只有到了冬季,人们闲下来了,才得空闲去办置好吃好穿的。
这期间,又赶上一年当中的一个大节,春节。
通常,吴家沟人,都要把一年积攒下来的好东西,全拿出来,杀猪,宰羊,屠鸡屠鸭,办置各色好吃的。
这个时候,你要是把别人家的姑娘娶进门来,就等于白白在家里增添了一张嘴,来和你家里人分享一年的劳动成果。
这样一想,老海怪觉得在这种时候娶亲,他们家太亏了。
要是把婚期,定在来年开春,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对庄稼人来说,春季是一年四季里最要紧的一个季节,老话说昨好,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春季不把握好,这一年可就完了。
春季里忙,正是用人手的时候,这时,能把媳妇娶进门儿,就相当于不花钱,白雇了个长工回来,是个天大的便宜。
这就是老海怪非得要等来年,再给儿子们办喜事的道理。
老海怪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要是一个儿子办一桩喜事,三个儿子就得办三桩喜事,这又得破费他不少大洋。
要是能把三个儿子的喜事,一次给办了,这就等于给三个儿子娶媳妇,只办了一次喜事,这又能给他省下不少开销。
这样,当刚听说老三的婚事有了些眉目时,老海怪先想到的,不是对这桩婚事是否满意,而是如何选定一个合适的日子,把三个儿子的喜事,一块儿给办了。
卸了车,老海怪吩咐老大,把牲口牵进马圈拴好,自己拎着鞭子,先自进了家。
二瘸子今儿个,心里不痛快,见到爹进屋了,并没像往常那样,甜嘴油舌地喊一声“爹回来啦?”
老海怪从二瘸子的表情上,看出些不大对劲儿,心里生出些许不妙的预感。
进了里屋,把鞭子挂到墙上,老海怪正要到炕头儿躺下,心里有事,便没心情躺下,坐在炕沿思忖了一会儿,还不见有人过来,向他说起老三的婚事,老海怪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冲着外屋喊了一声,“老二!你过来一下。”
二瘸子听爹喊他,从蒲团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炕前,问道,“爹喊我,什么事呀?”
老海怪冷着脸,盯着二瘸子看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倷妈去给老三说亲的事,怎么样啦?”
二瘸子见爹问他,也阴下脸来,嘟囔道,“爹,老三的事儿,我看够呛。”
“怎么回事?”
老海怪听罢,惊觑觑地看着二瘸子,问道,“不是说,他们家那丫头,相中了咱家老三吗?还有什么难处?”
“那于丽华,和咱家老三好了不假,”
二瘸子吱唔道,“可那姑娘的爹妈,太玍古,狮子大开口,张嘴往咱家要二百块现大洋的彩礼,爹,你说,这不是诚心讹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