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外派前培训过简单救生知识。
靠近了才知道惨烈远远不止刚刚看到的,黑烟弥漫,从车门缝隙里流出的汩汩鲜血、汽油的重铅味、横飞的血肉……李露白替看上去流血严重的伤者们包扎止血,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手里的纱布远远不够,很快就用完了。
“帮帮我,我的女儿在那边,一直流血。”
手臂被人紧紧攥住,入目是一个痛哭流涕的女士面庞。她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女儿躺在稍远处的地面上,浑身伤痕,能看出来她身下蜿蜒的血迹主要来自大腿极深的伤痕。
没有纱布了,止血带也用在了一个下肢大出血的人身上。小女孩,腿围不宽,李露白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用袖管绑在隔伤口十公分靠近心脏的位置,“有没有剪刀?”
这位母亲手脚并用的回到自己车里翻出剪刀递给李露白,李露白从肩线处将袖管绞下来,然后死死摁住。
小女孩流的血很多,她的脸已经青白,她已经没有意识,这还是个很小的孩子……这一切都使李露白的神经高度紧绷,一点点力气都不敢抽离,一丝一毫其他想法也不敢有。
直到医护人员到来,医护将已经肢体僵硬的她扶起来,接替她为小女孩急救,李露白才逐渐回过了神。 警察在维持秩序,无数的医护在抢救伤者。低头看看自己,浑身沾满了血迹,双手上的血甚至有些已经开始干涸。李露白拖着脚步往回走,可以了,她不用努力了。
大惊过后,她实在没有了力气,只好先挪到路边靠着栏杆。
“露白?”
李露白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茫然回头看见戴着口罩、一身白大褂的况南衡时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
下一秒,她就被大步跨过来的况南衡一把捞入怀里,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唯一不熟悉的是这紧到喘不上气的力度,还有他从惊怒转变为害怕的神情。
直到这时候,李露白才终于觉得自己放松了,有知觉了。
瓢泼大雨倾注而下,雨幕中睁眼都变得困难,雨水冲刷李露白站着的地方,带出蜿蜒的血迹。况南衡摘下口罩,推开她,到处乱碰,雨声很大,他的声音也很大,近乎咆哮,“你哪里受伤了?你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这都是别人的血。
李露白伸出双手再度拥抱况南衡,可她知道她不能抱太久,最多有四五秒,她就放开了他,她艰难的开口:“我没受伤,这是别人的血。”
况南衡的眼底盛满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痛的情绪,他握住李露白不自觉颤抖的双手,却现这样根本止不住她的颤抖,她的身形在风雨里都开始颤颤巍巍,从来精致洁净的脸庞沾染了血迹,丝腻腻的黏在脸颊上,被雨水冲刷后她显得狼狈不堪。而他连脱下外套给她也办不到,于是他再度将他揽入怀里。
这是他唯一一次忘记自己本该履行的职责,他知道她成长至今所有的阴影都来自于生死。
“况医生在哪?这个伤者卡在车里找不到伤口!”
李露白推了推他,“快去。”
况南衡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小跑离去。
他们有各自的使命,这趟回来得很值得。
于她而言,最大的恩赐不是她今天活下来了,而是她再次见到了他。
毕竟,是她因为驻外而离开了他,是她先放弃的。
他们在一起前重逢的那天,新闻在说这天百年难遇——有蓝血月。
他们分开后重逢的这天,一切平凡但不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