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濛挤出一个笑来,“世子汉话说得真好,一点口音都听不出来。”
元致长长舒了口气,觉得这姑娘真的永远都在他脑子的理解之外。
他对她无话可说,站起身来,径自走到了周劭的衣柜前,打开,以前都是小苦给他拿什么,他就穿什么,这是他第一次来周劭的衣柜前查看衣物。
他随手翻了翻,声音里满是纳闷,“你兄长平日里在家里都只穿这种衣服?”
周濛没懂他的意思,这种衣服怎么了?
他抬起衣袖看了看,“有没有类似胡服收袖的那种?”
“有啊,他有好多都是收袖的。”
“那,能否……这袖子太宽大了,行动很是不便。”
经常他都要担心自己这过于宽大袖子会把碗碟、纸砚打翻……骑行劲装穿惯了,穿汉服实在是穿不习惯……
周濛抿唇想笑,幸灾乐祸地眨了眨眼睛,“那些全都被他带走了,他不爱穿的才会放在家里啊。”
“能不能……”
“不能,”
周濛立刻拒绝,“家里开销已经很大了,我没银子给你买衣服了。”
他刚想说,银子不成问题,可转念意识到,今时不同以往,他哪里还有银钱在身?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那根手绳上的两粒红玉了……
他点点头,叹气,“罢了,那就这么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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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本月二十八的那场雅集还有四天,周濛原本今日就该跟他提一嘴让他改扮小倌的事,可他才说完不喜汉服,小倌的装扮嘛,只会更加胡里花哨……
他才刚醒,照顾到他那脆弱的情绪,还是改天再说吧。
下午,元致睡了一觉后,趁着他精神不错,周濛终于问出了他中毒的细节。
他说,他的毒是被人喂进嘴里的,是将约莫两个月的慢性毒药,一次给灌了进去。
周濛听完一脸凝重,这种操作还真是独特……
她想不通下毒的人是怎么想的,要想人速死,就用烈性毒药,想慢慢杀人,少留下行凶证据,才会用到慢性毒药,把慢性毒药一次性让人灌下,到底是想干嘛?
如果真是这样,按照白门的解毒经验,连参考病例都少得可怜。
难怪一开始她就觉得元致的脉象奇特,原来是这种缘故。
她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尽出现些稀奇古怪的事,可她也知道,其他的事与她解毒无关,元致不会再说更多了。
元致没说的是,他中毒的那晚就是北匈奴屠宫的时候,当时他刚被父王秘密押送出宫,送到了镇北王府,见到长公主婶娘后,喂他毒药的并不是北匈奴人,也不是洛阳来人,而是长公主本人。
她说她早就发现了有人在给他们母子下毒,为了保护元符,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每日都把自己餐食中的那份毒药,不动声色地吃下去,有了她服毒掩人耳目,她才得以有机会把元符的那份毒暗地里藏了起来。
顺藤摸瓜,她也终于揭开了下毒之人的真面目。
那毒足足下了四个月,她怕元致的身体承受不住,她只取了一半的量,让人给元致灌了下去。
她说,如果他想借元符的身份活,就必须服下这种毒,兄弟两人的样貌虽然只有七分相似,但是有了这份毒作为证据,就不会轻易被人识破。
当时的元致当然不同意的这么疯狂的做法,让他服毒冒充元符?为什么?他明明还有黑羽军,他还能回去救父王母后还有元符,区区北匈奴,战场上从未从他手里讨过好处,他不放在眼里,他又没有输,凭什么就要选择苟且偷生?
后来长公主才给了他父王的那封密信,那是父王给他最后的遗言。
信中,父王让他逃,说他已经将黑羽军藏匿稳妥,让他不要带兵回援,要积蓄力量,以图东山再起;他说他们真正的死敌并不是北匈奴,他让他去洛阳复仇,让他相信长公主的安排;最后,父王还让他结盟中山国,求娶中山王的小孙女司马濛,他说老中山王真正看重的并不是现在的中山世子,而是司马濛的哥哥司马劭。
这封密信用他们北燕王室独有的密文书写,只传北燕王一脉,连元符都看不懂,所以这信就算落入贼人之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它偏偏落入了周濛的手里,他都想好该怎么跟她解释这封信的内容了,而她居然没看懂……
后来,周濛又问他知不知道这种毒是什么毒,他当然不知道,后来还发生了很多事,长公主还没来得及说得更多,就自尽了。
第二天,周濛一大早就大大方方又来找元致了,石斌和小苦果然没再为难她。
她没想到前一天还蔫蔫搭搭的人,一觉醒来竟精神了不少。
她跟他说了三日之后去雅集扮小倌的事,元致还在吃早膳,他眼皮子都没多动一下,只问了一句,“去的都有哪些人?”
无非就是和陈炯陈大人交好的一些江夏大族,再有就是江夏郡守袁大人,袁氏在荆州也是大族。
其实那就是一个很平常的雅集,一年会办好几十场的那种,区别就是这一场是以琴画作为主题,而别的场次可能是诗,可能是文,也可能就是简单赏个花,总之不一而足。
元致听完,用帕子斯文地擦了擦嘴,“那就去吧。”
周濛没想到他应得这么爽快,怀疑他是不是没听到“小倌”
那两个十分令人尴尬的字,不料,他接着就说,“当日要穿的衣服,天青阁派人送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