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整个三房,那是她王氏说了算。
但今年,王氏从进门到宴席结束,都没有说一句话,她坐在离谢老太太最远的座位上,默默吃着菜,实则食不知味。
陈氏回来时。
“凝哥儿呢?怎的去了这么久?”
谢老太太笑道,“已着人给你留了饭,你坐下吃些。”
“谢老太太,媳妇去之前,已吃饱了。”
婢女帮陈氏脱外大氅,取下手捂子,递了个汤婆子。
陈氏挨着暖炉坐下,说道:“凝哥儿来不了,老太太,您猜谁来了?”
谢老太太知道这是陈氏故意卖乖,笑道:“这蹄子,我又不是千里眼,怎么知道谁来了,你快说说。”
王氏看着嬉笑的两人,心里嗤之以鼻,自她失了势,陈氏倒活跃起来了,合府上下,就看到她一个人蹦跶。
蹦跶得再高有什么用,不还是个小商贩,每日蝇营狗苟赚那些蝇头小利,也值当拿出来炫耀!
“老太太可还记得古千?”
陈氏问道。
“古千?那不是谢……清风楼以前的管事?”
谢老太太本想说‘谢娘子’,但碍于王氏在场,不好提起前任,便改了口,“他不是陪嫁去了豫州,怎么突然回京了?”
谢焘听到‘古千’两字,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反倒是王氏,面色无波,她进门时古千已随谢姝去了豫州,他们从未谋面,也并未听谢家人提起过此人。虽然隐隐猜到应当是与谢娘子有关,但具体细节,却无从知晓。
陈氏喝了口热茶,说道:“谁说不是呢!那古千来时,浑身泥污,血糊了满脸,听他说,姝娘病重,这次来是为告丧的。”
“你说什么?”
谢老太太听了,忽地拔高声音,呼吸急促,“姝娘怎么了?得了什么病?”
若是寻常小病,古千断不会回京,更不会说起‘告丧’两字。
陈氏赶紧站起,帮着老太太抚平胸口,“怪我!怪我!大过年的提起这档子事,让老太太担忧。”
婢女忙拿出锦木盒子,把一粒药丸放到谢老太太口中,就着茶水咽了。
谢老太太缓了会儿,说道:“你莫要再打马虎眼,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老太太别心急,姝娘病重,咱们家有神医啊!凝哥儿医好了多少疑难杂症,您是知道的。古千这次回来,算是找对人了。凝哥儿说了,后日便启程去豫州,亲自给姝娘诊病。有他这个神医弟弟在,还怕治不好吗?”
“凝哥儿还说了,明日待他安排妥当,会亲自来给老太太说明,那时,您再仔细问他。”
陈氏说道:“有凝哥儿在,两个姐姐便有靠山,说到底,家里还是得有男人撑腰。”
陈氏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三房夫妇一眼,二分轻蔑,三分鄙夷。
那意思不言而喻:嫁出去的女儿,被婆家磋磨成这样,夫妻俩一个装不知道,一个窝囊迂腐,遇事只知忍让,若不是凝哥儿回来,姝娘就是被婆家折磨死,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若在往日,王氏听她如此说,定会如炸了毛的乌眼鸡一般,与她斗上一斗。
这会儿却只是耷拉着脑袋,低头看着茶盏,默不作声。
陈氏心里冷哼一声:进了刑狱司,果然乖顺了不少。
王氏明白陈氏的冷嘲热讽,也看到了陈氏的白眼,但她的心思并不在此,她脑子里只记住了一句话:后日启程去豫州。
京城离豫州一千三百多里路,水路不通,陆路湿滑,若是马车翻了、半路遇到了贼人,实属正常。
桌案下,谢五娘轻轻叩了叩王氏的手心,两人对视一眼,旋又错开视线。
宴席上没人察觉这个细小的动作,白檀却看清了。
再寻常不过的一眼,却让她如坠冰窟,浑身汗毛倒竖。
她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她知道她们要做什么,可是,她不敢说,也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