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渐行渐暗,在激出一抹耀眼的光芒之后,终于消逝不见。
“巫喜少君可见到刚才的流星?”
颛顼轻声问道,眼睛依旧望着流星闪过的夜空。
站在颛顼身后的巫喜回答道:“帝君大人,这是近来第二颗陨落的亮星了。”
“哦?”
颛顼皱着眉头,并没有再追问。他的心情忐忑不安。夫人女娽在濮邑染上了疫病,咳嗽不止。来到轩辕之丘后,为了颛顼的登位大典,女娽又带病创作并排演了大乐《承云》。八风之音大成,但女娽的病却也加重了。
自从颛顼登位证实了五星会聚的天降大兆以来,巫喜的天人感应之说已经广为流传。各族各地的巫者和主管祭司的长老们都对观星倾注了巨大的热情,大大小小各种所谓天象的出现,经常会引众说纷纭,这使得巫喜一下子感到应接不暇。对于天象的解释,虽然人们更愿意相信出自轩辕之丘的说法,可是其他不同的传言常常让大巫左彻和巫喜不胜其烦。
知道自己需要给流星的陨落找到合理的解释,可这又谈何容易呢。
巫喜正自为难,一个小巫者慌慌张张地跑上观象台,来到颛顼和巫喜身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帝君大人,少君大人,大巫唤两位去。”
大巫左彻在屋中面南端坐,身前的灶坑中,微红的炭火时明时暗,映着他苍老的脸。虽然是在冬天,可隔着灶坑,朝南的屋门却敞开着,南向的夜空尽收眼里。
颛顼和巫喜匆匆赶来的时候,轩辕氏大君缗已经先到了。
“大巫深夜唤我等,所为何来?”
颛顼人还没进门,便躬身问道。
“颛顼帝君,喜,来来来。”
左彻说着,招手示意两人和缗一样在灶坑另一边坐了。
“本巫刚刚夜观星象,得知自己大限将至,找你们来是有最后的话要说。”
左彻语气平静,意思却异常直白。
“难道是那流星。。。”
巫喜心中一惊,轻轻叫出声来。
左彻并没有理会巫喜,自顾自继续说道:“当初高阳君和本巫有约在先,如今你信守诺言,登帝位而都于轩辕之丘,本巫没有看错人啊!先帝在时,一直都是帝君身兼轩辕氏大君之位,本就是为了避免诸多猜忌疑惑。所以本巫请颛顼帝君尽快代轩辕氏大君之位,可外封缗出于河济之地。这样道复其迹,政出一人,众心乃安。”
左彻虽然说得轻描淡写,颛顼却知道此事何其重大。他心中谨慎,正权衡该如何表态,只听对面的大君缗已经沉声说道:“大巫说,至道不可过,当缘黄帝之道而行。在下甘心避辞大君之位者,无它,唯躬道尔。”
左彻点头说道“甚好”
,接着转头面向颛顼。
颛顼忽然开始理解左彻和缗了。只要是为了复先帝之道,这两人对于任何事情都会义无反顾。
颛顼心中一股热血涌动,面对大巫左彻期待的目光,他充满深深的敬意说道:“缗大君自降,以完先帝之制,诚令人感佩。小子亦当谨遵大巫教诲,唯先帝之道是躬,才不辜负大君和大巫的大德大义!”
左彻再次点头,对颛顼投来赞许的目光,接着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璜说道:“喜。”
巫喜忙道:“大巫。”
左彻道:“喜,此玉是你父大君休交给我的。他说,这玉璜原出自嫘祖,托我拣选后辈轩辕氏中堪当大任之族子传之。来,拿着它吧,以后你就是轩辕氏掌管观象台的大巫了。”
巫喜含泪接过了玉璜。
颛顼在巫喜身边看得真切,这玉璜分明就是和自己的那块同为一套。
颛顼不禁心中暗想,左彻和巫喜未必知道当初青阳、昌意、休、和玄嚣的兄弟之誓,可是大君休却知道。他没有把这重要的信物直接留给自己的儿子,而是交给了左彻,并明言要留给轩辕氏的可传之人。这其中的良苦用心着实值得细细体会啊!或者,莫非大巫左彻也知道这玉璜的秘密?
颛顼正自想着,只听左彻说道:“帝归轩辕,颛顼得立。天人相应,后继有人。无憾矣,本巫可以去见先帝了。”
说罢,老左彻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闭上了双眼。
【1】崇、箕、具茨,就是今天河南的嵩山、箕山、和具茨山。
【2】灌水,颖水的支流,今五渡水。